信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甚至連雙眼都是灰暗的。
他的面目已經和十幾天前完全不同，不再是猙獰的樣子，反而給人一種麻木的平和感，不悲不喜。
這句話也是他真心問的，他確實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其實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人的心境會牽動你身體的肌肉，尤其是面部的肌肉和皮相，這也是相由心生的來源。
信遠現在的臉，除了眼睛還睜着之外，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但是他這一句真誠的發問不要緊，可是給洛水帶來了太大的心理傷害了。
這種平靜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她以爲信遠會出口罵人，以爲信遠會紅着眼睛殺上來，但得到的迴應卻是這樣。
當下她也顧不得形象，直接將自己這些天內心的煩躁，對着信遠傾瀉而出：
“我是誰！？我們被你毀掉一切，終有一天也會毀掉你的一切！”
“你這個穿上主的衣服招搖撞騙的人，主終會懲戒一切，懲戒你的愚蠢與惡行！”
“我...”
說了幾句之後，洛水就已經有點說不出出話來了。
此時此刻言語實在是過於蒼白，她不知道罵出什麼才能讓自己怒火稍微有一丁點的消散，恐怕只有生喫其肉纔行。
當下看着信遠那張古井無波，好像真的不認識她的臉，心中更是急火攻心，直接一聲尖利的怒吼，周圍早就準備好的神子瞬間將能量匯聚過來。
之前，光明聯合鼎盛的時候，在宮殿前的這一手直接將她的力量擡到了封侯！
不過現在嘛，也就只是讓她氣息大漲而已。
“你敢與一個人在世界上走動，我之前還以爲是不是詭計，現在看來你是真的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這一次，就是我們全都死在這，你也得給我留下！”
口中一遍說着狠話，洛水一邊前衝攻擊，周圍的幾個神子並沒有協助，很多人已經到遠處開始準備神降。
這次的行動幾乎都算不上埋伏，因爲信遠是真的大搖大擺的在西大陸到處飛，洛水組織了精英人手，直接就逮了個正着。
強橫的氣息迎面而來，信遠眉頭微微皺起，用着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能力，本能的回擊着。
雖然他此時沒有了正常的心智，不知道爲什麼，招式的釋放比起他自己操作還好更加的圓融順滑，銜接緊密。
皺眉並不是因爲他覺得此時的洛水難對付，純粹是他在想問題。
她是誰？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們在幹什麼？
我們爲什麼要做這些事？
哦...對了，殺...殺什麼？
腦子混亂的好像是漿糊一樣，耳邊只聽到洛水喋喋不休的怒吼，此時的她完全就是一個怨婦的姿態。
一遍打一遍罵着不知道什麼玩意，但同時也是給了信遠很多的信息。
“光明聯合...天使，禁摩天淵，信遠，這都是什麼...”
“不對，她好像是在罵人，信遠，不對！”
“TMD我是信遠！”
這一刻好比達摩祖師面壁之後的開悟，信遠眼中的灰色突然間一掃而空，變得重新“有神”了起來。
好似大夢初醒。
但這一次的回神，雖然讓他瞬間想起了之前的一切，但他整個人好像都變了。
拿份平靜留了下來，或者說，信遠此時感覺就像是在從另一個角度，“看着自己”。
這種玄妙的感覺令他瞬間就明白自己估計是得到了某種領悟，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好像也並不開心。
這一個回神的空擋，洛水自然不可能抓不住，手掌正正的就印在了信遠的胸口。
隨着一口鮮血的噴出，信遠整個人向後飛出百米，站住了身形。
眨眼之間，洛水和其他神子便已經又追了上來，不過此時，雙方卻是沒有再動手。
洛水明顯的感覺到，信遠有些不同了。
信遠看了看自己的手，開口突然問道：
“這是，過去了幾天？”
“我殺了多少人？”
洛水咬着牙笑道：
“你腦子看來是真的出問題了是麼。”
“四位黃金神子，十七位白銀神子，其餘光明聯合所屬以及部隊，被你所屠殺更是不計其數！”
“他們的靈魂已經提前走向了主，而你...”
信遠沒聽其他的，他就隨口一說，沒想到洛水居然還真的回答了，“這麼多啊...”
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了，只感覺內心無比的寧靜。
四處看去，好像這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天空還是天空。
手一招，信仰之槍就飛了回來，被他拿在手中。
這個動作被洛水視爲是決戰，當下雙手託舉，就打算最後的戰爭。
然後，信遠拿着自己的槍，轉身離開。
“好了，不打了。”
洛水愣神的功夫，信遠便是已經起飛，反應過來的時候，洛水的臉龐瞬間扭曲！
“你當我在和你玩遊戲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給我死在這！”
洛水整個人前衝，身後帶着排山倒海的金光，好像攜帶着她全部的怒火，畢生的力量，向着信遠壓了過去。
然後……
閃現。
連着三個超遠距離閃現，信遠的氣息，就那樣消失了。
消失的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這個信遠用來逃命的高負荷絕技，在無數場戰役中都是沒用，現在，卻用在了這裏。
他心裏什麼也沒想，往日那些氣度面子，對敵人的態度，全都已經不重要。
光明聯合，神僕，用無數的人命，給他填平了這場心態的淬鍊，讓他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顧後果的撒了氣。
而現在，他不想打，便也就不打了。
他要走一條更遠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