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醫摸着鬍鬚，看着長歌渾身的傷痕，“老夫只能盡力保住娘子性命。”
“樓太醫，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她還年輕，她是個女子，身上留這麼多傷痕日後可怎麼辦？”
慕容秋聞言着急。
老太醫是太醫院裏的大拿，平時也會和慕容秋交談幾句，見到他如此着急，無奈嘆息，“九殿下，傷成這樣，能撿回來一條命都不錯了。”
“殿下。”
長歌每多說一句話，都會扯動身上傷口，她強忍着不疼出聲音，面色泛白，“能撿回來一條命，我就已經很滿意了，盡人事就好，不必勉強。”
“麻煩您了。”
太醫點頭，從沒見到這麼能喫苦的娘子，他不由得心中多了幾分敬意，來的時候，就聽說是爲了救自己的一雙兒女才弄成這樣。
爲母則剛，爲母則強，說的當真是半點不假。
治療過程需要將長歌身上和血肉粘連在一起的衣服都除掉，過程很疼，需要長歌保持清醒，以防止疼的徹底醒不來，另外，還需要慕容秋出去。
樓太醫手很穩，慕容秋信得過，站在門外，聽着裏面時不時傳出來的壓抑痛吟，心中說不出來的複雜和心疼。
“小少爺！”
林澤明醒來鞋子都不穿就往這邊跑，他狼狽的樣子，慕容秋也從來沒有見到過。
“我娘呢？”
這個一直都保持着溫和有禮，不過八歲就考上了秀才，在人才比比皆是的京都書院裏喫的開，混的好的早熟少年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像是惡狼一樣，惡狠狠的瞪着慕容秋。
在知道長歌身上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之後，慕容秋就見到這位清雋少年露出了隱藏已久的獠牙。
“張數！”
林澤明冷着臉喊皇莊管家，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管家，對林澤明畢恭畢敬。
“少爺，出事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將莊子四處都給堵住了，一隻老鼠都跑不出去。”
皇莊的管家是老皇帝專門找的好相與有眼色的管事，長歌做的事情利國利民，老皇帝后期昏庸，可不代表無能。
老百姓喫的好，喫的飽，日子過的好，才能不想着去造反。
而長歌在進入皇莊的時候，就交代過一些管事在發生事情後要怎麼處理的措施。
“把人都聚集在院子裏。”
沒一會兒，下人們都被聚集在了外院。
天還沒有亮，院子四處卻是把守，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下人們神色緊張，大氣不敢出，心中猜測，也不敢說出口。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互相監督，歷代都在皇莊上做事情，在皇莊做事超過十年，來到莊子上幫忙不超過一年的人，家中無親人的，以上四點，只要符合其中一點，就立刻站出來，如果你們發現有人符合沒有站出來，可以說出來，獎勵一百兩銀子。”
沒一會兒，就有人指着身邊乾瘦的低着頭的小老頭上報，“老林頭沒出去！”
老林頭。
林澤明看向那個低着頭，熟悉的身影，一時間心中恨意爆棚。
“抓起來。”
他走到林老頭面前，也沒有說穿他的身份，只是冷冷開口。
“少爺，要不要送去見官？”
“讓其他人再去查，看看有沒有人和他合謀，把他給我抓起來，壓住。”
“不行，你不能打我。”
“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怎麼能打我！”
林老頭乾脆拿出了第二套方案，大喊冤枉，“我是你爺爺，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你敢打我！”
什麼？
被他的話驚到，莊丁們扭着林老頭的手勁都小了點。
管家也很意外，小心翼翼問林澤明，“小少爺，要不要請示一下娘子。”
“我孃親現在渾身是傷痕，性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都是你做的好事情，林寶田，你有臉和我喊冤枉？”
八歲孩童，面如寒冰，雙眸黑漆漆的看着林老頭，讓他心中也不由得的開始感覺到懼怕。
“你是我孫子，不管如何，你怎麼能打……”
“我打了就打了，你以爲我會在意有沒有證據？”
林澤明朝着莊丁伸出手索要他們手中的長棍。
莊丁有些猶豫，“少爺……”
“給我！”
林澤明不容置疑的口吻和長歌很像，氣質卻比長歌在這一刻更顯得讓人覺得害怕。
“林澤明，你敢動手，你可是讀書人，你不要你的前程了嗎？”
林老頭被壓着，看着林澤明真的要打他，大聲道。
“前途，官位？”
林澤明重複，倏然冷笑，“那是什麼？”
“你敢對我孃親下手，試圖燒死我娘，這便是最重要的。”
“我孃親從來沒有對你們產生過怨恨，也從來不曾試圖去報復你們，可你們是怎麼做的？”
“你們欺負她善良，欺負她軟弱，欺負她信任你們，林牧拋妻棄子，郡主陷害，你說你是我爺爺？”
“真是可笑！”
上輩子奸臣本以爲做夠了，現在才覺得，那些手段也不算白學。
比如現在……
林澤明步步緊逼，走向林老頭，“今日，我要給你的鮮血來償還我孃親的苦痛！”
木棍高高揚起，劃破空氣，帶着呼嘯之聲，就朝着林老頭而去。
千鈞一髮之際，木棍被一隻泛着不正常白的手給握住，那隻手上還有黑色的煙塵，和氣味難聞的藥膏，林澤明猛然擡頭，正對上長歌那雙眼睛。
“孃親，您怎麼出來了。”
木棍頓時鬆開，剛剛還要活活打算打死林老頭的林澤明着急的看長歌的傷勢，目光冷厲的看向慕容秋，“你怎麼能讓我娘就這麼出來！”
只一瞬，他就注意到了長歌身上傷口崩裂，冒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外衣。
長歌的臉此刻灰敗無比，聲音多少有點虛浮。
“澤明，你不可以這麼做！”
長歌淡淡道：“你的前程，不是你自己的前程，而是關乎他人，三水村乃至附近幾個村子，甚至於天下百姓，都需要你好好讀書，才能夠管的了他們。”
“而不是單純爲了一己之長短。”
“那就這麼放過他嗎？”
林澤明雙目通紅，“娘，我恨，他把你害成這樣，最先起火的是你的屋子，如果不是你今天在忙，沒有和我們一樣在房裏待着，你會被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