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們，也配說心疼孫子孫女？”
“還有你們說的撿長歌的事情，鄉里鄉親的，本來誰也不打算拆穿你們，差不多就得了，大傢伙不知道啊，長歌這孩子，是小時候被不知道是誰扔到咱們山上的。”
“她出來的時候，身上帶着金鎖，那捲着她的小被子，都是上等的綢緞，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們發善心撿回來的？”
花大娘冷笑，“我呸！”
“那金鎖的錢，還有那鋪蓋綢緞，不都被你們給當了，換了銀錢，不然靠着你們兩個，能供得起林牧？”
“你，你胡說八道！”
林老太怒斥花大娘，眉眼間卻已經露出了慌亂，時不時的看向林老頭，似乎是希望對方能給點支持。
林老頭卻也是一團亂，之前的說辭都是林牧教的，他就是個實實在在的莊稼漢，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所謂的光宗耀祖，爲了林牧，如今被這麼多人看着，整個人都蒙了。
“花大娘沒有胡說八道。”
長歌開口，
“是我拜託殿下去請大娘和鄉親們來的，也是我，讓人去找的當票，你們收養我一場，我林長歌感恩涕零，所以在林牧和離的時候，我沒有吵鬧，在你們趕我出家門，污衊我的時候，我依然沒有反駁，我心想，這既當是全了你們的恩情吧，可你們不應該欺負我的孩子。”
“那日天冷風寒，兩個孩子瘦弱不堪，喫相相信大家都記得，我是他們的孃親，如何能不心痛？當日如此，今日，皇莊上，若非我拼死救出兩個孩子，他們就已經葬身火海，這一聲爹孃，我卻是再也喊不出來了。”
“他……”
長歌看向林牧，“被林家撫養長大，從小被當做童養媳對待，你道無情，那又爲何要娶，是我逼你娶的？”
“公婆身子孱弱，我下地幹活，賺了錢自己不敢喫好的，都留給你讀書所用，你怎麼承諾的？”
“待到金榜題名之時，就補償爲你付出的一切。”
“當真是補償了。”
長歌語中譏諷，“銀貨兩訖。”
“都知道女子不易，你卻一張口就是休書，沒有爹的孩子日子有多難過，你飽讀聖賢書，難道不知世道艱難，人心險惡？”
“當票在此，上寫三百兩白銀，死當。”
慕容秋聽的肺腑都幾乎要裂，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最不甘的存在，遠遠比聲嘶力竭更加的讓人難過。
他掏出藏在袖子裏的當票，讓人看的清清楚楚，那上面寫的日期，還有器物，還有林家夫妻的指印，想抵賴都不行。
他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灰敗下去。
這件事情林牧從來不知道，也自然沒有應對，想好的詭辯之詞一句都用不上了。
情況陡然間發生了逆轉。
三水村一個人可能說謊，那一整個村子呢？
這麼多人，還都是鄉里鄉親的，如果不是真的看不過眼，誰會真的得罪林牧？
然而這只是開始。
長歌今天要徹底的將林牧釘在恥辱柱上面，又怎麼會只做這點準備。
“大人，一個人也許會說謊，一個村子，兩個村子，整個縣的人，都可爲我做證，我林長歌行得正，坐的直，喫飯坦然，說話自然有底氣，他林家人，能嗎？”
能嗎兩個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她目光如劍刺向林牧，似乎是在問他，你能嗎？
他……
林牧眼神閃爍，轉頭拱手道：“對你不起，我不能。”
“事情鬧到如此，都是我的錯，長歌，你我夫妻，何至於此，終究是我對你不起，你若是不滿意，讓人打殺了我便罷了，你說的對，是我負心於你。”
“牧郎。”
一直沒說話的於芷桐見到他如此坦誠，當着衆人的面，麪皮都被揭下來了，當即心疼不已，只因爲林牧不只一次和她說過，他的確心悅於她，所以寧願背上負心薄倖的罵名，也要娶她爲妻。
於芷桐怒視長歌，“說到底不過是私德有虧，牧郎也道歉了，對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父母所爲，他遠在京城，又不曾見到，如何能阻攔？”
“你說的對，大人，請傳召證人張三，李四，王五。”
長歌也不和她辯駁，只是轉頭對喫瓜喫到在一邊幾乎一聲不吭的三位大人說道。
這次公堂不怎麼符合規矩，可皇帝就在後面，他都沒有說什麼，他們也懶得多管，這可是林娘子，剛剛爲朝廷立下大功勞的林娘子，只要對方沒有作奸犯科，做的不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這就是長歌在這個時候纔要告官的原因。
天時，地利，人和，她準備齊全，林牧再狡猾也無法邪壓過正。
林牧不知道這幾個人是誰，林老頭卻在聽這幾個人名之後，腿肚子忍不住打轉了，險些站不住。
“老頭子，你怎麼了？”
林老太趕緊將人扶住，驚呼出聲，那邊張三李四王五三人已經被帶上來。
事發之後，林澤明讓人封了莊子，很多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被叫去集合探查，皇莊的管事也不是喫乾飯的，連嚇唬再利誘，很快就找到了這三個人。
拿了林老頭的錢，讓他到廚房裏拿菜油，事發之後才知道林老頭看着乾乾瘦瘦，怯懦的很，做事情卻這麼勇，竟然敢放火殺人。
當時管事的排查到這三個人的時候，人早就跑了，長歌一說不告了，皇莊上也沒有再追查這件事情，這三個人大着膽子回來幾趟，發現真的沒有人在抓他們，剛到城門口，被管事帶人抓了一個正着。
林牧問了林老頭細節，也到了這三家人中去詢問過，都得到的是這三個人沒有回來的消息。
事實上，人都被長歌收買了，他自詡清貴，如何肯親自去查探，得到消息就篤定無事。
這就是心思縝密的人，對上了算無遺策的長歌。
若是長歌真的棋差一着，這人就徹底的給林老頭洗脫了罪名，不過是私德有虧，有人在朝廷，過幾年洗白回來，再站個隊，老皇帝過世，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立刻就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