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真相的老皇帝，沉默良久，安靜的讓端柔不安，這種不安在老皇帝開口讓其他人都出去的時候，變成了害怕。
脖子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疼痛，她能感覺到鮮血爭先恐後的從喉管裏涌出。
爲什麼？
她想問，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的眼睛看不到了，血淚連連，聲音嘶啞，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力氣消失，意識陷入黑暗的瞬間，她聽到了老皇帝的聲音。
“爲了江山社稷，爲了慕容家，你必須死。”
“父皇對不起你。”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那個粗魯的男人在死的時候，說過對不起，慕容秋在割了她的舌頭那一刻，也說了對不起，現在她的父皇，也說對不起。
端柔的心中涌出濃烈的恨意。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卻一生活在身不由己的感情裏，他們這羣人，從未問過，她要什麼？
她的一生，就只是一句對不起，就徹底的了結了。
憑什麼？
虛僞，自私，無恥，噁心。
把禍國殃民，威脅江山社稷的責任都推在她身上，以爲就能掩飾他們那醜惡的罪孽嗎？
端柔竟然和林氏一樣，靈魂漂浮在上空，親眼看着慕容秋登基，親眼看着他們在殺了林澤明和林欣月之後，內憂外患之下，選擇割地賠款，公主和親，最後世家坐大，慕容秋無力迴天，亂民起義，天下大亂。
北地趁機入侵，攻城掠地。
生民塗炭，赤地千里，易子而食。
她親眼看着她恨得人一個一個都死於非命，心中的仇恨早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難過。
她的願望不是殺死澤貴妃，也不是報復慕容秋和老皇帝，而是她希望自己可以阻止亂世到來，她希望自己可以結束和親公主的命運，女子的命運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不是和她一樣，聽從父兄，就是死，都不由自己選擇。
一生都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聽憑別人擺佈。
睜開眼睛，長歌若有所思。
這位端柔公主，倒是很對長歌的胃口，許的願望也讓很不一般。
把天下興亡歸於女子身上，倒像是那些野心勃勃又捨不得丟面子的野心家給自己披的遮羞布。
隨着思緒展開，長歌現在面臨着一個很現實又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要怎麼去當這個女帝。
直接發動戰亂嗎？
那隻會把動盪提前。
最好的辦法，就是兵不血刃的解決這個問題，然後把慕容秋做不了的事情處理好，從根源上除掉動亂的可能。
其實還是走上個任務的老路，只是角度換了下，施行的人，從慕容氏變成了她而已。
長歌的手指敲擊着桌面，想着京城中的暗流涌動，澤貴妃的屍體恐怕已經被發現了，慕容秋作爲害死大長公主罪魁禍首的兒子，唯一的選擇就是暫時避開鋒芒，先退出繼承大統的人選。
從宮中下手，老皇帝卻不值得信任，回宮中身份暴露，很可能等在她面前的就是死路。
那就從宮外下手。
長歌打定主意，第二天繼續帶着林氏母子三人去邊陲。
北地和南朝之間的城鎮雖然容易遭到劫掠，可危機和機遇是並存的。
聽到長歌要和他們一起去邊陲，林氏心中的惴惴不安消失了大半。
她現在對長歌除了感激再無其他情緒，一路上，馬車走走停停，林澤明和林欣月沒了上個任務時候的早熟，很快恢復了天真活潑，在日子過的相對安穩之後，這兩個孩子沒事就好奇的看着外面的風景。
林氏給自己改了名字，從原來的名字改成了慕思。
慕是慕容，思是思念，意思很簡單，就是思念大長公主。
把這個決定告訴長歌的時候，林氏乾瘦枯黃的面子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她那張恢復了舊日白皙的面龐上掛着溫柔的笑容，她從未想過，有天自己還能知道親生父母是誰。
知道母親到死都惦記着自己，那一直藏在內心深處的傷痕最終還是癒合了。
慕思改了名字，長歌乾脆也改回了自己的名字。
這麼多世界，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姓名。
鳳長歌。
聽到她的名字，慕思意外於名字的巧合。
馬車在路上遇到了一個鏢局的車隊。
見到是兩個小娘子還有兩個小孩子，過來查看情況的鏢師鬆了一口氣，轉頭彙報首領，而同時，慕思也在和長歌商討，要不要他們的馬車跟着鏢隊走。
這樣能安全一點。
“你來定。”
長歌不反對也不支持的態度在很多事情上都這樣，慕思一開始還以爲她是生氣，後來才意識到，她是真的不在乎，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她很少會操心，更多的讓慕思自己拿主意。
分明兩人的年齡比起來，長歌的年齡更小一點，但是慕思就是覺得，在長歌的面前，她纔是小孩子，需要長者的引導和照顧。
這個認知讓她很是羞愧，於是在路上她把大多數的雜物都包攬，儘量不給長歌惹麻煩。
前面鏢師任大剛和首領謝程彙報完後面馬車的情況，就見到馬車上面下來了一個小婦人。
慕思衝着隊伍最後的鏢師周大有福了福身，有些緊張的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這是一點心意，還請您笑納。”
慕思掏出了十兩銀子，她盤算過，多少算點意思，可是再給多的話，一是他們的銀兩越花越少，二是正所謂財不露白，多了容易遭人惦記，所以這麼多就差不多了。
周大有顛了顛掌心的銀子，多看了慕思一眼，丟了一句等着，跑到前面找謝程。
“十兩銀子算什麼，也就弟兄們喝口酒的。”
任大剛瞧了眼慕思，又回頭看周大有，“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善心了，十兩銀子就收買你了。”
“我看她們孤兒寡母挺可憐的。”
周大有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樣子有些憨厚。
“讓她們跟着，別惹事。”
謝程看了眼周大有，聲音冷冰冰的。
得知能跟着，慕思瞬間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