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好狠啊,不光想要了她的錢,還把她騙到了另外一個城市,藉口還錢,實則是把她送到那種地方打算把她待價而沽。
馬長歌意識到了,她一個人躺在酒店裏,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想着自己期待的未來一點點的像是泡沫般破碎,她無聲的笑了出來。
她好累啊。
人死債消,那些人不是說了嗎,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那她就去死吧。
之後,父親一個電話打來,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單純地忽然心悸,說了很多溫柔的話,馬長歌像是瘋了一樣的想回家。
可問題解決了嗎?
她吃了三十多顆隨意買的便宜藥片,一口氣吞下,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降臨,卻在這個電話之後,忽然有了精神,說來可笑,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怕父母發現真相,打起精神努力讓自己在電話裏的聲音沒那麼虛弱,掛斷電話,吐掉一半,沒有洗胃,不知道未來將是怎樣,回到家裏,面對父母擔心的眼神,總覺得傻到了極點,終於在母親的勸慰下,哭着說了實話。
事實上,從她選擇隱瞞事實,不報警的解決事情之後,一切都朝着無可挽回的方向前行了。
家中掏空解決了這些事情,父親爲了她選擇了不報警,可是卻無法接受自己女兒失去清白,還這麼傻被騙的事實,也無法接受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何膽子這麼大不和家裏人說。
一日一日下來,家裏失去了歡聲笑語,一直到忽然暈倒,緊接着人就沒了。
親戚朋友知道真相,視她爲病毒躲閃不及,指責她一意孤行非要考自己想上的大學,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
她沒了父親,當日回去的時候和學校請假,母親也特意和學校確定了不會影響學業,結果卻是耽誤了考試,輔導員不承認這些。
只能留級。
留級?
她有辦法嗎?
只能辦理休學。
一場車禍,讓她失去了唯二的兩個親人。
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大約說的就是分明看到懸崖就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可卻不得不活下去。
只因爲這條命,是家人用性命換回來的。
救命的錢,還沒有還完的債務都是一座大山,其中兩個看上了她的利用價值,逼迫她還錢要麼下海。
一日一日,麻木不仁。
每天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她都在心中反反覆覆的說着對不起。
往昔那些讓她自卑的人和事都微不足道,她想起來的,都是病牀前彌留之際,父親對她的不放心,是小時候父母帶着她出去玩,扛着她在肩頭看元宵花車的場景,是她父親驕傲的和別人說起我女兒多優秀,帶着一點小得意的面容。
是小時候家裏沒錢,家裏冷錯過了做飯時間,父親買了一盒青椒肉絲盒飯給她和母親,兩人捧着那一盒半冷掉的盒飯一人一口的幸福。
是父親在她被同學欺負之後,責罵了她然後爲她找人轉學的身影。
是他爲她放學的時候燉排骨的香味,是摟着她說有一個女兒就足夠了的滿足。
是過年父母沒空,她十三歲學會了做飯,喫過中午飯,大年三十下午三點開始包餃子,到了晚上八點一家人才一起炒菜做飯看春晚的鮮亮回憶。
他們不是不愛她,只是第一次做父母,他們笨拙的想着要讓她走上和自己不同的道路,他們那個時候讀不起書,喫不飽飯,爲了學費發愁的同時,回到家裏沒時間做作業和玩鬧,要去地裏和家裏人種田,所以當他們當父母的時候,就在想讓自己喫過的苦,讓她不要再喫。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可她不管如何哭,都沒人會一邊心疼的數落她,一邊告訴她一切有他們在身邊了。
她被世界背棄,她背棄了他們。
強烈的愧疚和絕望拍打着長歌的情緒,幾乎把她淹沒。
睜開眼睛,長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露出了複雜之色。
馬長歌無時無刻不在想若是回到噩夢開始那一天,她會怎麼做。
可大約是現實太過於蒼白。
等到真正許願的時候,她只想讓自己活下去,按照父母的希望,努力的活下去。
“其實,她做到了。”
“她很傻,可她覺得,她很多事情都沒有做到,一再讓父母失望,這次她不管多難受也要守約。”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有些沉悶的響起,聲音有些哽咽。
“可是她的絕望真的快把我淹沒了。”
“你能不能幫幫她。”
西彤口中的雲開天道竟然是個小姑娘。
換成是平時,長歌也許會多關心一瞬,可是隨着記憶接收,長歌很快感覺到了在身體內部有另外一個精神體,她沒有長歌強大,可沒有消失的跡象。
精神體匯聚成的光團之中,一個姑娘正坐在裏面,絕望和毀滅的氣息之中又夾雜着一絲希望,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只看一眼,長歌就感覺到自己一直平靜的內心瀰漫出了悲傷之感。
所以,剛剛那些她無法控制的情緒,就來自於她嗎?
雙眼不受控制的泛紅,長歌從長椅上起來,看向進來的女警,她出聲求助,“您好,能不能幫我查一查,我欠了他們多少錢。”
“你已經還清他們的錢了。”
女警看着長歌憐憫道:“他們一直都在利用你,哄騙你,簽訂的那些合同利息都不符合流程,這是他們剛剛自己承認的。”
女警想到那兩人對眼前瘦弱姑娘的形容,忍不住道:“以後還是要多長點心眼,有事情報警,對這種人,越怕越容易被欺負。”
長歌察覺到,聽到這句話,女孩渾身的絕望氣息變得更加濃烈。
“謝謝。”
長歌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女孩的氣息猶如煉獄,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身體的情緒,長歌很難保持平靜。
這種程度的崩潰,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句你沒錯,就能拯救的情況。
從警察局出來,長歌和兩個剛剛交完罰款的大漢對上視線。
“怎麼,你還想打架嗎?”
被打暈的大漢惱恨道:“算你運氣好,不過你算是今天惹到老子了,你等着!”
“他媽的小賤人!”
另外一個大漢也被同伴說的話多少提起了勇氣,警告長歌道:“告訴你……”
“咔嚓!”
長歌隨手撿起路邊上的磚頭,當着大漢的面,捏成了兩半。
“我……”
男人的面容漲成了豬肝色,一個字不敢再說。
“你最好小心點!”
兩個人扔下一句話迅速消失在長歌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