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討厭她嫉妒她憎恨她的人從未少過,來這無水島後許久不曾被人敵視針對,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沒有回答溫長老的問題,只是說道:“我有些事想與衆位長老密談,不知可否,摒退下人?”
溫長老神色微動,看了看其他幾位長老,衆長老皆無異議,便着晏行之帶着下人退出殿外,併合上了厚重的大門。
在衆人不解的眼光中,沈非念往後退步,一步,兩步,三步。
瞳仁微縮,暗自蓄力,集中,精準,迅速。
一片光芒璀璨間,五位長老似失魂般。
“沈瀾弦此刻現在何處?”
“西坊井子巷黑色大門那戶。”
“半瞬寒絲種於何處?”
“城中有一處名叫萬草枯的藥圃,那裏種着半瞬寒絲。”
“如何取得?”
“半瞬寒絲並不難求,平日儘可隨意購置,只是十日前族長下令島上禁售半瞬寒絲,且在你等在島上這段日子,不得提及此物,故而爾等不知情。”
“你們族長處心積慮將我誘來無水島,是何目的?”
“你乃晏楚之女,族長待晏楚視若血脈,曾有意傳族長之位於她,此番着你上島,是爲考察你的品性和本事。若能得他青眼,你極有可能成爲下任晏族族長,掌無水島。”
“所以你等將我叫來此處,是想逼我離開?”
“你這外島之人,焉有資格染指無水島?!”
“呵。”沈非念冷笑,我有沒有資格且另說,老孃還不稀罕呢。
那位段長老最爲氣憤,被催眠時亦激憤不已,“爾等外島之人,慾望滿身,貪婪如饕餮,無水島數百年基業豈能交給你們這些人?當年你娘便是如此,貪不知足,狠不足慧,你卻連你娘也比不上,無水島,你也配!”
看來這些人對自己的不滿和厭惡,是有根源的啊。
“所以你們準備怎麼對付我?將我逐出島去?就像當年對我娘那樣?”
“哼,我等當年對她抱有質疑,可從未驅逐過她,是她自己恩將仇報自離島去,她離島便罷,竟還帶走了我的兒子,她死有餘辜!”
兒子?段?
段斯予?
所以段斯予說,他與自己會在該相遇的地方再相遇,是指無水島?
他在無水島?
他竟是段長老的兒子?
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
沈非念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可是她時間不夠。
在這裏問得太久太多,外面守着的人勢必要起疑,她不能暴露。
所以她只能壓下這些疑惑,再次問道:“若我要離島,最安全的方法是什麼?”
“島上每日都有船舶出海前往各處行商,你若能喬裝上島,自可離開。只不過我無水島外出行商之人皆是可靠之輩,口風嚴謹且絕不會被任何人收賣,更有暗哨嚴密監視,你所過之處皆有眼線。你想擅自離島,除非死。”
“若被你們驅逐離開呢?”
“我等從未想過將你驅逐,我等要的是你的性命!”
“呵呵,無水島上祥和寧靜,但總有些不聽勸的人溺斃海中,你似乎很喜歡玫瑰海岸。”
好惡毒的心思啊,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呢,他們就已經動殺機了。
“真的僅僅只因爲我是島外之人,所以你們就容不下我?”
“無水島,只能由島上之人掌執!”
沈非念輕挑眉頭,“你們希望誰接任族長之位?”
“我的孫兒,晏行之!”一直沒開過口的胖胖晏長老,終於冒出來了第一句話。
只是他話音還未落,就聽得段長老冷嗤連連,“就憑他?若是你的長孫晏敬之還可一看,晏行之算什麼東西?”
晏長老反脣相譏,“我的孫兒不配,難道你就配了?殘軀朽骨,你又能熬得過族長壽命再說!”
溫長老不甘落後,“無水島從未有過女島主,既然當年晏楚有望,我又如何不能一爭?”
趙長老迎頭趕上,“族長繼任乃是要事,自然得是德高望重之人才好。”
眼見着他們四個快要打起來了,沈非念不免失笑。
醜陋。
但她也發現,那位鴉隱長老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就坐在那裏,一直緘默。
可不知爲何,沈非念就是對這個人很好奇。
如此年輕就坐上長老之位,而且還是晏宗文親點的,他有何過人之處?
而且這番下任族長之爭,他一言不發,似乎是毫無興趣?
團團疑雲在她腦海,她忽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看看面具下面這張臉。
於是她謹慎擡步,慢慢走上前去,又走上了三階臺階,站在那把高椅前,和鴉隱長老幾乎貼面而立。
離得這樣近了,才發現這的確是一雙年輕人的眼睛,只是很深邃,漆黑的瞳孔裏似乎藏着深淵。
她擡手,就要揭下他的面具看一看。
那鴉隱長老直直地看着沈非念朝他走來,與沈非念長久對視,卻忽然出聲:“依我看來,這族長之位與其看你們在這裏像跳樑小醜般爭來鬥去,醜相畢現,倒不如給了沈非念,還省了許多事。”
他突然開口說話嚇了沈非念一跳,嚇得她趕緊縮回手往後退了兩步,又險些摔下臺階。
鴉隱伸手,及時抓住她手腕,眼中似有笑意,語氣卻聽不分明:“沈姑娘覺得呢?”
沈非念用力甩開他的手連連後退,站回原處,心裏突突跳個不停,眼神都險些慌亂起來。
當真奇怪,這殿中其他四人都不曾給過她這種心慌的感覺,獨獨這位年輕的鴉隱長老卻讓她分外不安。
經得這麼一鬧,她精神力不太穩定,便不敢再催眠這些人。
定了定神後,她收起催眠祕術,一如先前般地笑望着幾位長老。
回過神來的衆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說,“你有什麼密事與我等相商?”
沈非念面色從容,“我只是想向各位請教,無水島並非微小之地,人口也衆多,更有往來船隻行商,總要與外界接觸,你們是如何做到,外人對這裏,絲毫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