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疆的寒冬像是要亙古長存,永駐此地,寒氣侵襲着每一個的骨頭,凍得人手腳僵硬,血液都似要凝固起來。
在某個深夜裏。
京城的春風拂過楊柳樹。
南疆的篝火爆出噼啪響。
某些人在月色下眼神一交換,腰間的寒刃便閃爍出冰冷的光。
莊嚴厚重的王宮裏,一場血腥的絞殺便拉開帷幕。
肅穆安靜的軍營裏,鐵血兇悍的反撲便吹響號角。
雖然遙遙相望的兩處,但一切都在同一個深夜裏發生。
顧雁禮換下龍袍着戎裝,手持長劍立在王宮大殿前,率親衛三千甲,血戰叛賊,不退不讓,不躲不避。
後宮嬪妃與幼子,今日可盡數戰死於宮中,不可做逃命懦夫。
那日的鮮血將宮裏青白的地磚染得與朱牆一樣紅,死去的人們倒在地上時像極了御花園裏被砍倒的枯樹。
直到凌晨天邊泛起魚肚白,喧譁廝殺了一夜的深宮歸於平靜。
渾身浴血的顧雁禮騎着高頭大馬,自宮門處昂首而出,緩步踏行在京中最寬闊的大道上,接受着百姓驚恐的跪拜山呼。
他昂立在城牆最高處,高舉起手中染血的長劍,喝聲喊道:“叛我大乾者,殺無赦!”
他話音一落,滾滾的人頭自城牆上一傾而下,骨碌骨碌地爬了滿地。
死一般的寂靜後。
尖利的哭喊聲。
悲痛的哀嚎聲。
依次響起。
這滿地流淌着的,不是外敵的血,是大乾子民的血!
煌煌日頭下,顧雁禮幾乎搖搖欲墜。
他一生不曾上陣殺敵,不曾金戈鐵馬,沒有見過戰場上的黃沙漫天,沒有同將士共飲壯行酒此去不復返。
也卻從未想到過,他着甲持劍的這一天,竟是要斬殺自己的臣民!
傅鴻儒在後面擡了下手,頂住顧雁禮的腰身。
站直了,站穩了!
站得這青天白日之下,讓躲在暗處的人看好了!
你纔是大乾的國君,你纔是這天下的主宰!
你絕不會任人魚肉,受人擺佈淪爲宵小之徒謀利的棋子!
如此,你纔不負王爺這一場忍辱負重,不惜自毀的潛心籌劃!
如此,你纔對得起爲了這一刻付出性命和鮮血的千萬將士!
顧雁禮眼含熱淚,腳下生根,站得筆直。
金光照鐵甲,映出奪目的光輝來。
他終於明白了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明白了他此刻的萬丈光芒之下是多少血淚慘痛。
他的皇叔,壓了他一輩子讓他擡不起頭的皇叔,直到此刻仍然沒有放過他。
此刻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謀劃得來,而是顧執淵的信,一步步告訴他怎麼做,何時做。
甚至連他現在站在城頭上高喊的這一句話,也在他信中。
顧雁禮也想反抗,也想不按他的一步步安排直,可顧雁禮……
可悲的顧雁禮,拿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