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山坡,那必定長滿高大的喬木,落葉鋪了一地,踩下去軟軟的,稍有不慎便會陷成一個大坑。
如此荒涼的地方,不像是盤踞瞭如此多的人馬。
一條毛路在山上盤旋環繞,巧妙地避開地勢異常坎坷的地方,卻又佔據極好的視野。
只是這小小的一條道,便極爲講究。
白明微仔細觀察着附近的情況,而風輕塵在這崎嶇的山路如履平地,引得帶頭的護衛頻頻側目。
“姑娘,公子,二位可小心着些,這山上佈滿了機關陣法,一旦觸發九死一生,很難辦的,請緊跟着小的步伐,方能安全上山。”
白明微笑道:“你只是山腳下的護衛,卻知道進山的道路,衛驍就不怕他的護衛被策反,引着敵人打到他老巢去麼?”
護衛解釋道:“山腳下的護衛,都是老大的親信,沒有人會背叛老大。若真有叛徒存在,引了敵人上山,那麼老大也能叫敵人有進無出!”
這說明,衛驍還真有幾分本事,否則也不敢在這麼重要的山下,僅放了上百個人佈防。
白明微又道:“聽說你們老大力大無窮,可以舉起千鈞巨鼎,那被他舉起的鼎,真的有一千斤麼?還是九百九十九斤?”
護衛很是實誠,他回答道:“這個,小的沒有去稱過那隻鼎,若是姑娘感興趣,等到山上小的把鼎稱了,再告知姑娘重量。”
這說明,衛驍真的能舉鼎,或許的確是個大力士。
白明微換了另一個問題:“聽說衛驍奇醜無比,青面獠牙。長着一張小孩子看到了都害怕的臉,這是真的麼?要是他太醜,可能會影響我的心情,到時候只怕打不痛快了。”
護衛笑答:“姑娘,這個小的真不好說,要不等會兒姑娘見了自行評判美醜與否?當然,小的可以萬分肯定,我們老大沒有姑娘好看。”
這說明,衛驍外表應該沒有多倜儻,否則護衛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一個力大無窮且不怎麼好看的人,似乎更容易辨認多了。
這護衛知曉這麼多關於衛驍的事,看來,的確是衛驍的親信。
又或者說他根本沒見過衛驍,方纔的話不是敷衍就是瞎扯。
白明微接着問:“你入山幾個年頭了?”
護衛道:“沒有幾個年頭,就幾個月而已。”
白明微詫異:“幾個月?”
護衛道:“是,幾個月前東陵徵兵,我家只有我一根獨苗,爲了逃避徵兵,我便逃到了這裏。”
如果護衛真是衛驍的親信,短短几月時間便能攬下守山重任,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衛驍此人比較率性?
畢竟一個謹慎的人,是不會重用新人,尤其是不是拔尖的新人。
可衛驍用了,不是沒大腦,就是很隨意。
有趣,確實有趣。
白明微忽然又問:“你怕打仗麼?怎麼逃避了徵兵?”
護衛毫不避諱地道:“我不怕打仗,否則也不會來當土匪,我只是不想白白送死,畢竟東陵沒有名將。”
“但如果我知道幾月前出征的統帥是白家,我一定不會逃,就算是陪着白家人去死,我也死而無憾。”
護衛認真道:“不止是我,我們這些弟兄都很敬重白相,雖然我們是土匪,但又有幾人是真的想打家劫舍才落草爲寇的?”
“都是因爲被逼得走投無路,爲了生存才選擇的。既然多數人都良心未泯,又怎不會被白相的氣節所折服?只可惜,白家……”
護衛說到這裏,僅餘一聲嘆息。
白明微沒有再開口,她的神情是那麼的淡定,古井一般無波無瀾。
儘管內心翻江倒海,面上也不露分毫,她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別人知曉。
幾人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來到地勢稍微平緩的地方。四周也不再是怪石嶙峋千刃懸崖。
這裏,層林盡染,楓葉流丹。
火紅的葉子點綴林間,這裏一簇,哪裏一叢,把整片樹林染得色彩斑斕。
落葉,紅楓,野花。
是秋日沒錯了。
也正是到了這裏,白明微享受了不一般的迎接陣仗。
寬大的道路兩旁,每隔五步便肅立着青壯。
他們擡頭挺胸,斂吸屏氣,從這頭一直延伸到山頂,彷彿沒有盡頭。
數千人的隊伍,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只有風穿過叢林的唰唰響,還有不時傳來的鳥鳴,以及衣裳袖擺款動的窸窣聲。
那樣清晰。
這些青壯,儀態身手不輸正規軍,卻又比正規軍強壯年輕,直叫白明微看花了眼。
她和風輕塵跟着護衛爬到上頭,最下面的人才開始議論起來。
“這不會還是個癡女吧?看我們的眼神兩眼放光。”
“要是個癡女也行啊!這麼漂亮,我樂得被看中。”
“你們聾了?不是說來找老大單挑的?輪得到你們?”
“竟然找老大單挑,有膽識,是個夠勁的娘們,且是個漂亮的娘們,老大有福了……”
底下衆人議論紛紛,待白明微與風輕塵的身影消失在山頭,他們連忙呼喚着往山上爬去。
此時,白明微正站在山寨門口。
就在寨子的牌匾下,一名赤膊的虯髯大漢拎着千斤錘站在那裏,看到白明微的剎那,他微微一怔,隨即把千斤錘揮得虎虎生風。
“是你這小娘們要來找我單挑?看起來弱不禁風,可行?”
寨子裏站了烏泱泱的一片人,聽了男人的話,頓時大聲起鬨。
白明微止住腳步,目光淡淡地打量了男人一眼。
他個子很高,最起碼高出自己一個半頭。
他很強壯,手臂的肌肉鼓\/鼓的,整個人如鐵塔一般,至少有三個自己那麼大。
絡腮鬍把整張臉遮住大半,露出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那雙眸子,豹子一般靈敏隼利。
就這麼看去,根本看不清他的年歲與真面目,只是那強壯的體魄,使人對他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這的確是一個強悍的對手,只看這副身軀便能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