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軍師”不言明,白琇瑩也知問不出緣由。
她便不再執着於問出“風軍師”的打算,只能聽從風軍師的建議,按捺住性子,靜觀其變。
於是,她與阿一交談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整日都沒有任何動靜。
高晟聽聞心腹的彙報,不由得有些奇怪:
“那六姑娘自見了風軍師後,變得出奇安靜,要說依這六姑娘的性子,不可能這麼鎮定,其中怕是有詐啊……”
心腹如此說道:“許是六姑娘想通了,知道自己就算急得像沒頭的蒼蠅胡亂串也沒用,索性不急了呢?”
高晟冷笑一聲:“你不懂這小丫頭,性子急得不行,根本不能靜下心來,如今這般表現,怕是風軍師與她說了什麼。”
“這風軍師可是鎮北大將軍的人,當初鎮北大將軍在北疆禦敵,都是他鞍前馬後。”
“如此得重用,必有過人之處。若是六姑娘就此按住性子,必定是這風軍師有所籌謀。”
“看來,此事還得從小妹入手,倘若小妹願意改嫁,諒他們再厲害,也無濟於事。”
心腹小心翼翼詢問:“公子的意思是……”
高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是人都有軟肋,而小妹的軟肋,便是母親。能讓小妹點頭的,也只有母親。”
“那日母親從父親的書房中/出來之後,父親便命我可從小弟入手,如今可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去吧,該讓母親知曉,小弟現在的情況。小弟越慘,母親就會越揪心,小弟的生死,與小妹的委屈之間,且看母親怎麼選了。”
說完,高晟笑意更深。
那表情,與當日高大人見高夫人的時候,幾乎如出一轍。
……
後院裏。
高夫人倚在椅子上。
自見了那薛家母子之後,她喫飯喝藥,沒有一樣落下。
便是撐着這口氣,她的身子也比以往看起來好了許多。
高氏陪在身側,寸步不離。
見女兒如此小心,她拉過高氏的手:“柔兒,你不必如此。”
高氏面露愧色:“是女兒叫母親擔憂了。”
高夫人柔聲開口:“你是我的女兒,打從我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起,直到我閉眼的那一瞬間,我都會擔心你。”
高氏垂下眼睫:“孃親,見到您這般,女兒心裏難受。”
高夫人聲音更是溫柔:“爲娘知道,你是愧疚於讓爲娘看到真相,你覺得是因爲你的這個行爲,讓爲娘受苦受累。”
“但是傻孩子,我是你的親孃,孃親保護孩子,不是應當的麼?你怎麼能對爲娘該給你的保護,生出愧疚呢?”
高氏聞言,把臉貼到高夫人的手上:“來世,我還要做您的女兒。”
高夫人露出慈藹的笑意,那目光也變得尤爲堅定。
自那日從書房出來,她再未理會過高大人。
這是嫁入高府數十年以來,第一次這般強硬。
也是第一次,她公然與高大人叫板。
高大人讓高氏改嫁的決定不改,而高夫人堅決維護女兒的心意不變。
現如今,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沒有退步。
高夫人安慰女兒:“不論如何,爲娘堅決不讓你跳入火坑,你父親政績考覈在即,家中不寧乃是大忌,就算他不在意其他,也會在意官聲前途,爲娘相信,最終他會退讓的。”
“你呀,什麼都別想,好好伴在爲娘身邊,自你出嫁後,我們母女已經許久沒這般相處了,有你陪着,爲娘很是欣喜,而你,只需要像從前那般,無憂無慮即可。”
高氏應下:“哎!”
母女兩依偎在一起。
深秋的天,江南並不算冷。
可房間裏,已經擺了炭火。
高夫人被那暖烘烘的炭火烘烤,這才覺得身子暖些。
就在這時,一名小廝慌不擇路地跑進來,“砰”地跪在地上:“夫人,公子病重,您快去看看!”
“什麼?!”高夫人驚坐而起,面色倏然蒼白。
高氏扶着孃親:“我們去看看小弟。”
母女倆到來時,高瀚正躺在牀上。
<div class="contentadv"> 他渾身汗/津津的,像是浸在水中。
那眉頭緊緊皺着,彷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高夫人見狀,心疼不已,撲到兒子牀前,剛把手放到高瀚額上,便燙得縮了回來。
她怒聲叱問:“怎麼回事?爲何病得這麼重?怎麼現在纔來稟我?!”
高瀚的小廝戰戰兢兢,跪下去語無倫次開口:“大夫說公子憂思過度,寒氣入體,所以病倒了。”
高夫人眉頭緊皺:“公子活潑好動,身子向來健壯,怎會病來如山倒?”
小廝誠惶誠恐:“回稟夫人,公子的確身強體健,哪怕那日被白府六姑娘推入湖裏,也不該因此受了風寒。”
“實在是,實在是他聽聞那薛家會拿着他的錯處不放,一時憂心過度,加上在冷水裏浸泡了許久,這才一病不起。”
“大夫已經開了藥方,只是公子喝下去後,也沒有任何緩解,始終高熱不退!小的斗膽,公子這是心病啊……”
高夫人聞言,沒有因高瀚的病情,從而責怪把高瀚推下水的白琇瑩。
更沒有把這個過錯,推到高氏的頭上。
她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也能判斷是非黑白。
在最初的憂心如焚過後,她吩咐:“去外邊多請幾個大夫過來,快去。”
小廝忙不迭去了。
高夫人又吩咐:“去取一盆井水來給公子降溫。”
她有條不紊地吩咐着下人,很快就穩住了局面。
而這時,高瀚開始囈語:“我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被打斷腿……不要……不要……斷腿……不要……”
高夫人把下人遞來的帕子放到高瀚額上,握住兒子的手,輕聲安慰:“沒有人打你,別怕,孃親在這裏,沒事了啊。”
她急得雙手都在顫抖。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彷彿隨時都會被捏碎。
憐子之心,每個母親都有。
親生的兒子,她怎能不疼呢?
但儘管如此,她也沒有在高氏面前,流露出任何偏心兒子的意思。
不等高氏開口,她先一步說道:
“你千萬不要覺得,是因爲你不嫁那薛家公子,纔會把你弟弟害成這樣;也別去怪六姑娘,她的行事的確不妥,但也是你弟弟有錯在先。”
“你弟弟是男兒,他自己惹的事,該他擔着,要怪只怪那薛家強詞奪理,也怪你弟弟自己經不住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知女莫若母。
看到小弟病成這樣,又看到母親如此焦急。
高氏的確有一瞬間後悔自己不該與命運抗爭,最後讓孃親操這麼多的心。
聽聞母親這麼說,高氏更是愧疚不已。
可到了最後,萬般心疼與愧疚,都化作了堅定。
母親一番明事理的言語,字字句句都是對兒女的心疼與愛護。
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她可不能輕易動搖本心,以免枉費了母親的心意。
最後,高氏開口:“孃親,我去先去問問府裏給弟弟看過的大夫,瞭解一下情況,待外邊的大夫上門,我再請府裏的大夫過來,大家一同會診,集思廣益,對弟弟的身體也多有裨益。”
高夫人頷首:“去吧,這裏有我照料着。”
高氏行禮,隨即退下。
對於小弟的病,她最初是心疼,還有幾分愧疚。
可緊接着,她心底到底是有些不解。
小弟是官家之子,而那薛家要不是依傍太師府,也算不得什麼。
就算薛家胡攪蠻纏,也不至於把小弟嚇成這樣。
她藉口去找大夫,也是想問問,小弟這病究竟是怎麼來的。
要是沒有其他緣由,只是那水塘裏泡一泡,還不至於病得這樣厲害。
正想着,她看到門口的高晟。
她心底那不成型的猜想,也在這一刻,幾乎得到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