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
在虞傾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之後,誰也沒有提及宋硯青。
尤其是虞傾,好像這個人真的從她的生命中抹掉了一般。
次日,虞傾準備帶囡囡去老師家。
早上江逾白來電,說自己也好久沒去看老師了,順路來接一下他們。
虞傾不能說他不要去。
猶豫片刻,她說,“我開亦檸的車過去。”
“許亦檸的車裏有兒童座椅嗎?”
自然是沒有的。
虞傾想說自己再不濟還可以打車。
但下一秒,她聽到江逾白說,“你一個人開車也沒辦法照顧囡囡。”
江逾白做事,向來事無鉅細。
也生怕給人增添心理上的負擔,所以連藉口都尋好了。
但虞傾,麻煩他的次數已經夠多了。
在J國時,還能說背井離鄉無依無靠,可在江城,她真的沒理由再去勞煩江逾白。
“其實,我自己真的可以。”
“我也是老師的學生。”
行吧,虞傾徹底無話可說了,“謝謝師兄。”
臨出門前,許亦檸欲言又止。
虞傾輕輕擡眼,“問吧,別擰巴了?”
聽到這句,許亦檸大鬆了一口氣,猶猶豫豫道,“江逾白這麼殷勤的啊?”
“他對你……”
是不是還沒死心啊?
許亦檸話沒說完,但意思都在眼神裏。
虞傾在她額頭輕推了一下,“沒事少看八點檔!”
“嗷,我說真的。”
“我也說真的。”
不再搭理閨蜜,虞傾抱着囡囡進了電梯。
下樓時,江逾白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囡囡一見到江逾白,就扯着嗓門喊“江蘇蘇”,拼命往他懷裏撲。
虞傾攔都攔不住,心裏尷尬不已。
江逾白卻很喜歡囡囡和他親近,“沒事,我來抱。”
到了停車場,江逾白將才囡囡抱給了虞傾。
兩人手臂相貼的瞬間,虞傾身體一僵,江逾白卻從善如流地出聲,“小姑娘好像比之前重了。”
“重了兩斤。”
聞言,江逾白輕笑了一聲。
虞傾莫名。
“以前你還是個小丫頭,沒想到都做媽媽了。”
感慨似的,他伸手往虞傾的頭上撫去。
“是啊,老姑娘了。”
虞傾不着痕跡地避開,柔柔地笑着,“我們出發吧,老師該等了。”
“……好。”
江逾白若無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眼裏掠過一絲黯然。
四十分鐘的車程後,他們終於到了相中雲家。
這三年,虞傾也只跟相中雲通過兩次電話,再次相見,兩人皆是紅了眼眶。
“你這孩子……”
相中雲自之前摔過之後,腿腳就不是很好,走起來路顫顫巍巍的,而他鬢角的頭髮也幾乎全白了。
“老師,對不起。”
虞傾喉嚨哽着,“這麼久纔來看你。”
相中雲看着窩在自家夫人懷裏的小姑娘,傷感的眼神變的柔軟,“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情緒平復,幾人落座。
相中雲問,“準備在江城待多久?”
“八月底就打算回去。”
“也就一個月啊。”相中雲嫌少,但也知道虞傾在J國工作,“今晚就和孩子睡在家裏,房間你師孃給你收拾出來了。”
“好,謝謝老師,謝謝師孃。”
“你這孩子,還跟我們客氣啥。”師孃在一旁笑道。
江逾白因爲下午還有工作,喫過中飯就離開了。
囡囡要午睡,虞傾便被老師拉着檢查作業。
看虞傾左手握筆,相中雲臉色凝了一瞬,“右手受傷了?”
“快好了。”虞傾說。
其實她右手的傷是不可逆的,短時間握筆沒有問題,但要是長期畫畫,肯定是不行的。
相中雲又嘆了一聲。
當年的事情發生的突然,等他知道的時候,虞傾已經不見了。
宋硯青到處找人,恨不得掘地三尺。
而這兒,是宋硯青最常來的地方。
宋硯青堅信,虞傾就算失聯,也一定會跟相中雲聯繫。
但他到底是失算了。
在那些逃亡似的日子裏,虞傾能安然地活下來已是奇蹟。
關於過去,相中雲沒怎麼問。
他關心虞傾未來的打算。
“以後真準備留在J國了?”
虞傾筆刷一頓,筆端的顏料在畫紙上加重了着色,她輕輕地應了一聲,“嗯,目前在J國還挺好的。”
相中雲想說江城畢竟是虞傾的家,但想到她那離奇的身世,嘴邊的話換了,“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無可奈何,不管你做什麼,開心就好。”
虞傾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老師教誨。”
當晚,虞傾在老師家住下了。
囡囡白日裏跟師孃玩累了,洗過澡後呼呼大睡。
虞傾卻有些睡不着。
她和囡囡睡的這間房,她曾經留宿過,牆上還掛着她的一幅畫《逐月》。
那是,她表白未遂,宋硯青又對她退避三舍。
御華里,那個被她一直當做家的地方,她害怕回去。
在連續一週看了宋硯青的冷臉後,週末她藉着畫畫的理由,死皮賴臉地留在了老師家。
可在陌生的環境裏,她根本睡不着。
對她而言,睡不着時,最能打發時間的便是畫畫。
坐在地板上,她靠着牀,看着窗外的清冷月色,下筆如飛。
虞傾永遠記得她完成這幅畫時的感覺,胸口泛着痠疼,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明明是她鍾愛的月亮,但看到的每一眼,都是疼的。
月亮雖然照在了她的身上,但那不是自己的月亮。
不想承認自己的懦弱,她將這幅畫丟在了那一堆的畫稿中,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會在這裏看到。
人會老,畫也是,即使它的外面罩着玻璃畫框。
睡不着覺,虞傾下牀將畫取了下來。
指尖摩挲過畫框……
她突然一怔。
右下角深藍色的顏料上……似乎有一行小字。
她湊近了些。
“月亮熄滅了。”
熟悉的字體,帶着歲月的痕跡。
虞傾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鬼使神差的,她將畫框翻了個面。
背面,只有一句話。
“他只屬於你。”
字跡和顏色明顯要比前面的那五個字要新。
在這一瞬間,虞傾死寂一般的心臟像是注入了一股熱流。
月亮熄滅了,他……只屬於你。
她不可抑制的輕顫,呼吸起伏,胸腔泛酸。
就在這時,一聲短促的手機提示音在昏暗中響起。
“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