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姓曹的瘋批了?”
宋硯青端着酒杯微微眯了眯眸子,“一個君善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做慣了地頭蛇,又怎麼願意被強壓一頭。
“這江城早就不是他曹家鋪子了,還做夢呢。”
“凡事小心爲妙。”
宋硯青雖然人在江城,但衆合目前的業務重心還是在A國,所以曹煜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因爲曹煜這一出,宋硯青回到西景苑已是凌晨三點。
偌大的房間沒亮燈,黑漆漆的一片。
他摸黑上了閣樓,在虞傾畫室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花架上,還是她三年前畫到一半的畫。
單車,少年的背影,少女的側臉……依舊女孩手上拎着的籃子。
畫還沒有上色,卻因爲歲月而泛着黃。
伸手撫上那富有顆粒感的畫紙,指尖輕輕地顫了下。
晦澀不明的眼中掠過一絲痛楚,他靠着椅子,仰面閉上了眼睛。
本想小憩一下,結果睡了過去,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他夢到虞傾從山崖上跌落,渾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而他就在她的身邊,像一縷魂魄。
摸不到她,她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眼睜睜地,他看着虞傾在自己面前一點點的沒了聲音,沒了呼吸。
“虞傾——”
“不要——”
他嘶吼着起身,卻只抓到了一片空氣。
夢境逼真,他的身上似乎還落滿了積雪,可眼前……陽光刺眼,如火如荼。
在驚懼中回神,他摸過手機。
手機上有一條蕭鹿閔的微信。
“我要去看我小侄女了。”
看到這一行字,宋硯青胸腔再次泛起一陣細密的疼痛。
“別說不該說的。”
“說什麼,說你差點瘋了嗎?”
宋硯青沒有回覆。
今天是秦婉君的探視日。
衆合的危機解決後,秦婉君託孟立夫給宋硯青傳話,想要見他一面。
時隔一年,母子倆第一次見面。
他沒想到秦婉君的第一句話是,“虞傾走了嗎?”
那一瞬間,宋硯青差點把自己面前的桌子給砸了。
“你知道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
在虞傾失蹤的日子裏,他第一次那樣失控,像一頭徹底暴走的野獸,眥目赤紅,滿眼皆是恨。
之後,他便半年看一次秦婉君。
今天,是今年的第一次。
宋硯青在談話室等了大約一刻鐘,秦婉君纔出來。
她從小沒經歷過缺錢的日子,即使蹲大牢,也沒怎麼受罪。
但兩鬢的白髮,卻比上一次更多了。
見到宋硯青,她情緒有點激動。
“你……你終於來看媽媽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我現在可以走。”
秦婉君沒想到宋硯青會這麼說,臉上漫上一層難過。
“兒子……你還是不肯原諒媽媽嗎?”
宋硯青臉上沒什麼情緒,“既然你沒錯,又何來的原諒。”
“媽媽不知道……”
“不知道傾傾是抱錯了。”
“我要是知道她不是虞曼琳的孩子,我肯定不會阻止你們的。”
“傾傾找到了沒有啊?”
“是不是找到了?”
宋硯青一個字都不想回答。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兒子——”
秦婉君輕喊。
宋硯青腳步微頓,聽到她說,“把媽媽的錢收了,和顧家把婚約解除了,然後帶傾傾回來!”
聽到這句話,宋硯青的嘴角掠過一抹諷刺的笑。
“你的錢我不會收,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那你和顧家的婚約?”
顧家的婚約,本來就是一場合作。
他和顧念真之間,也只是純粹的合作伙伴。
況且,他們合作馬上就要終止了。
但秦婉君想的卻比宋硯青遠。
“你如果找到了傾傾,她要是知道你和顧家還有婚約在身,她怎麼可能會回來?”
“當年你和白晞不也是合作嗎?結果呢?”
這三年,秦婉君孤身一人在這高牆之內,想通了很多事。
關於已故的丈夫。
關於兒子的事業,所謂的復仇……還有他和虞傾之間的糾纏。
秦婉君承認,在得知虞傾的生母是許溶月時,橫亙在她心中的恨消散了不少。
雖然她此刻對於虞傾的愧疚不純粹,但事實就是如此。
後悔,反省……已是常態。
人生所求的,也不過是親人健在,愛人常伴。
“阿硯,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教你如何去愛人,但虞傾那孩子,從來不是你強迫就能如願的。”
一行行淚從秦婉君滿是皺紋的臉上劃過。
“這世間唯有真心纔可以換真心。”
宋硯青挺直的脊背一顫,頭也沒回地出了談話室。
監獄外,驕陽似火。
宋硯青的身體卻透着冷透着寒,耳邊不斷的迴響着秦婉君的那句話。
“這世間唯有真心纔可以換真心。”
-
J國,晚上八點。
虞傾在機場外等了半個小時,財大氣粗的衆合蕭總才姍姍來遲。
旁邊還跟着一位女人。
走近了,虞傾才發現挽着蕭鹿閔胳膊的,竟然是洛詩。
那個差點與宋硯青聯姻的洛家小姐。
果然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儘管心中震驚不已,但虞傾的臉上滿是公式化的笑容。
“蕭總,洛小姐……晚上好。”
她的客套和禮貌,差點把蕭鹿閔整的不會了。
還是旁邊的洛詩軟軟糯糯地開嗓。
“虞老師,好久不見。”
對洛詩,虞傾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但嬌嬌軟軟的女孩子,總能容易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好久不見。”
這一次,她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真心。
大晚上來接人,是虞傾的工作。
將兩人送到酒店,安排了客房服務後,虞傾就準備離開。
一直沒跟她搭上話的蕭鹿閔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個紙袋。
“給小朋友的。”
紙袋密封的不嚴實,從上面可以看到兩隻毛絨絨的耳朵。
是隻粉色的兔子。
雖然是很普通的禮物。
但虞傾曾經和宋硯青養過一段時間的兔子,雖然一直寄養在寵物店。
思及此,她微挑了下眉,“你挑的?”
“洛詩挑的。”
聽到是洛詩挑的,虞傾心底深處掠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望。
“謝謝你們,有心了。”
虞傾拎着紙袋離開後,蕭鹿閔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明明三年前一副很好惹的模樣,現在眼神怎麼那麼毒,差點叫他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