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安王妃沒死?”
“沒死!據說被洪水衝到了下游的一處地方,讓人救了,豫安王剛找到了,正接着回皇城呢。”
“阿彌陀佛,豫安王妃沒死就好了,皇帝陛下就不會又殺人了。”
“估計遭了這一趟災,豫安王妃不死也是傷得不輕……”
傍晚,豫安王府的馬車進了城之後,備受關注,許多或者好奇,或者探究的目光緊盯着那馬車,欲圖能瞧清裏面的情況,豫安王妃是否安然無恙。
被洪水沖走了幾天,要真是能手腳齊全地活着,那就是有神明在保佑了。
然而馬車進了豫安王府之後,再無其他的消息傳出來。
小宓熙抱住宓月就哭得眼睛發紅,眼淚止都止不住,跟個小淚包一樣。
宓月回來,除了哄小傢伙,就幹不了其他的事。
宓崢也一直守在宓月身旁,“雖想到姐姐會水功,但親眼看到姐姐無恙,我這心才總算放下來了。姐姐這回,可是把我們都嚇壞了。”
小宓熙一邊掉淚,一邊點頭,說:“姐姐,你也養只小灰灰,有危險的時候,它能幫你。”
宓月拿帕子給小宓熙抹去眼淚,“姐姐不在家,可有胡鬧?”“不曾!阿熙乖着呢!”小宓熙扳着手指頭,一樣樣地數他有多乖,乖乖喫飯,乖乖睡覺。“姐夫說,外面還有外人,讓阿熙不要出門,阿熙雖然很想姐姐,想去找姐姐,可
是,不能讓壞人抓了阿熙威脅姐姐和姐夫,就一直等着。”
這孩子,有時候懂事起來,讓宓月心疼。
爲了安慰小宓熙受傷的小心靈,宓月研究了一堆喫食出來,把小傢伙喂得肚子圓圓的,這才重新露出笑容來。
小宓熙在這幾天雖然睡得早,但總是驚醒,精神不太好,喫飽之後就開始打瞌睡。宓月抱了小傢伙去睡覺,守着他睡着之後才離開。
廚房今兒做了太多喫食,宓月留了一些給蕭溍外,其他的都分給下人了。
蕭溍回到王府後,就一直在外院的書房那邊忙着,晚膳也在那邊喫。
宓月見夜深了,端了些喫食,朝外院走去。
路過一處園子時,前面突然落下一道影子,那影子筆直地朝她走來。
宓月嚇了一跳,連忙望去。
藉着天色的月光,她看清了那走來的影子。
他穿着一襲紅色的衣服,素日打理得飄逸的長髮這會兒散亂地披在身上,一身紅衣也顯得皺巴巴的。
宓月問道:“傅雲儒?是你嗎?”
傅雲儒走到宓月面前,“你回來了。”
“是,傍晚時候回來的。”宓月喫驚地看着面前狼狽的傅雲儒,“你去哪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雲中公子,不管何時何處,都是皇城最光鮮亮麗的人。如今,她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狼狽,看到了憔悴。
“我去找你了。”月光中,傅雲儒的臉色也顯得蒼白了幾分,更讓人驚讓人驚訝的是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幾天沒有喝過水一樣。
在洪水的河邊,想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怪不得他吃了那麼多苦頭。
傅雲儒擡頭望着天空的月亮,那樣明亮,卻又清冷。“我沿着江河一路往下,不管白天黑夜,一寸一寸地尋找你的蹤跡。我不敢停歇,不敢休息,我在擔心,也在害怕……”
他的目光落在宓月身上,問:“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麼嗎?”
宓月愣愣地看着他。
“我怕你泡在冰冷的河水裏,正等着人來救。我怕晚了一步,這一輩子都愧疚不安。我還怕你受傷躺在泥濘裏,飢餓痛苦……”
從得知她出事,他一路不停地回到皇城,然後又沿着江河,四處尋找她的蹤影,喊着她的名字,喊得聲音都嘶啞了。
那冷冷的河水,冷冷的夜風,浸得他整個人都是冷冷的。
只有在知道她安然無恙回到皇城,纔像是重新活了過來,才總算有了溫度。
“他是怎麼找到你的?”傅雲儒沙啞地問道。
宓月回答說:“我找了人,送信給他。”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良久,問了一句:“如果,在蕭溍心裏,權勢比你重要,你會後悔當初嫁給他嗎?”
“不會。”宓月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豫,也不需要猶豫。
“哪怕在你失蹤之後,他並未去找過你,由着你生死不明,你也不後悔?”
“不後悔。”傅雲儒從宓月的神情中,沒有看到絲毫動搖,理所當然地信任那個男人,亦摯愛着那個男人。他乾裂的嘴脣浮起一絲苦澀得彷彿能擰出黃連汁的笑來,轉過身,蹣跚地走
了數步,突然又頓下,揹着她,“他若辜負了你……”
他頓了下來,好一會兒也沒有說完後面的話,直到他離開,消失在園子裏。
宓月有些怔然地看着傅雲儒消失的方向,轉過頭,卻看到蕭溍不知何時站在陰影處。
她端着托盤朝他走去,“你餓了嗎?”
蕭溍伸出,接過她的托盤,另一隻手握着她的手,牽着她回屋,“餓了,陪我喫一些。”
宓月與他並行着,沉默了下,問:“他是什麼意思?”
“不用理會。”蕭溍抓着她的手緊了緊,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宓月擡頭,迎上他低頭望來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柔情,展顏笑開。“反正我有你就足夠了。”
他伸手攬着她,狀似無意,回頭往牆頭瞥了一眼,帶着妻子離開。
牆頭上一道淡淡的影子,只留下一絲清冷後,就在月光下消失了。
深夜了,慶春宮深處的佛堂之中,仍然點着兩支蠟燭,屋裏香爐飄着檀香。
汪嬤嬤揮退了小太監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纔不緊不慢地,嚴肅地板着臉,獨自朝着佛堂走去。直到推開佛堂所在的院子,汪嬤嬤那優雅從容的步伐才急切了起來,朝外看了看,把門緊緊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