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擡着大竹簍從他面前走過。
裏面那個女子,果然是昨天晚上被翼蛇附過身的那個人。
伍紅歡披頭散髮,一臉慘白的坐在竹簍裏面,兩手緊緊抓着竹簍的篾片,將頭抵在篾片的縫隙間,淚如雨下。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她打了那個裝作是她救命恩人的猥瑣男人一個耳光,結果這個男人臨走的時候,居然惡毒地在他們的院門口大叫,說她被妖怪糟蹋了,讓她好自爲之
到現在這個地步,她最恨的,除了那個把這事嚷嚷出來的猥瑣男人,就是那個號稱救了她一命的那個少女了。她又不是傻子,哪裏看不出來都是那個少女故意的故意派一個猥瑣男人來壞她的名節
這些仙師了不起嗎就能對他們凡人生殺予奪嗎
伍紅歡越想越委屈,恨不得對天大叫“冤枉”她明明還是處子結果他們伍家的族長說她被人看光了,也算失貞,硬是要把她浸豬籠其實不過是公報私仇而已她不肯嫁給族長的浪蕩外甥,就遭人陷害
可惜她的嘴被堵得嚴嚴實實的,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擡起朦朧的淚眼,伍紅歡看見在了站在屋檐下的羅辰。
“嗚”伍紅歡抓着竹簍使勁摔打起來,大大的眼睛使勁盯着羅辰。
就是他那天晚上的月色如此皎潔,她只見過一眼,卻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人
“救救我救救我”她拼命拿頭撞着竹簍的篾片,企圖引起路邊那人的注意。
羅辰卻只是站在路邊,冷漠地面容如石雕一樣,眼神甚至都沒有往她這邊瞥一眼。
她眨一眨眼睛,再下一刻,屋檐下已經失去了那人的蹤影。
羅辰居然憑空在伍紅歡眼前消失了。
伍紅歡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鬆開握住竹簍篾片的手,她頹然倒在竹簍底部,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沒有什麼打擊,比自己心上人的漠視更讓人痛不欲生。
死了算了,反正她也生無可戀了。
浸豬籠的歡快叫聲一直往石蘿鎮外的流沙河傳去。
羅辰已經回到了客棧的房間裏面。
榮慧卿正在裏屋修煉旭日訣。
赤豹和狼七在外屋打坐冥想。
肯肯抱着一顆松仁兒啃得津津有味。
“老大回來了”狼七第一個醒過來,忙對羅辰點頭哈腰地行禮。
羅辰“嗯”了一聲,探頭往裏屋看了一眼,沒有進去,免得打攪榮慧卿修煉。
“外面怎麼樣不會查到咱們頭上嗎”狼七擔心地問道,它最擔小,也最惜命。
“應該不會。”羅辰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們還是早些上路吧。這一次之後,獵妖小隊和正義盟肯定又要派新手過來了。咱們還有要事,不宜在這裏耽擱太久。”
狼七和赤豹求之不得,忙回自己屋裏施了幾個法術,將妖獸的味道祛除得乾乾淨淨,纔回到羅辰和榮慧卿的屋裏等着。
肯肯站在羅辰的肩頭好奇地問道:“剛纔外面還有浸豬籠的聲音。是誰要浸豬籠啊老大看熱鬧了沒有”
羅辰嘴角微翹,淡淡道:“嗯,就是那個昨天被翼蛇看中的女子。他們族裏說她失貞,要浸她豬籠。”
“啊不是吧”狼七嚎叫起來,轉身面對牆壁蹲下,悲憤撓牆。不會這麼巧吧它就是過過嘴癮而已
肯肯也目瞪口呆,皺着眉頭道:“那姑娘明明還沒有來得及被翼蛇這樣那樣啊”說着斜了眼睛瞟羅辰“難道是老大見色起意”
羅辰將肯肯從肩頭拎了下來,順手在它毛茸茸的頭頂彈了個暴慄“就知道胡說八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昨晚那一幕,肯肯從頭到尾是看在眼裏的,羅辰除了對那姑娘搜魂,差點讓她死於非命以外,並沒有碰過那姑娘一根手指頭。它剛纔那麼說,也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忙抓着羅辰的大手輕搖,討好地諂笑。
赤豹卻看着狼七的樣子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問道:“狼七,你怎麼啦”
狼七咬了咬牙,站起來耷拉着肩膀,低眉順眼地道:“這事兒跟我有些關係”
“你把她上了”肯肯更加好奇。
羅辰啪地一聲扇了肯肯的後腦勺一個耳光,沉聲道:“你再胡說,我就不讓你跟慧卿待在一起。”
肯肯的
小嘴嘟得能掛上一個油瓶,梗着脖子遠遠退到牆角捂住嘴。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羅辰也沒有當一回事,只是從沒有看見狼七這樣惶恐不安過,只好問一問,安它的心。
“你還說”榮慧卿突然從裏屋衝出來,臉上漲得通紅“女人的名節你怎麼能拿來開玩笑呢你以爲她是跟修士,還有妖獸一樣,把名節當糞土啊”
狼七沒料到榮慧卿這樣罵它,愣了一會兒,才呆呆地道:“主人,我也是爲你好”
“你住嘴”榮慧卿在屋裏轉着圈子,心情激動,卻不敢去看羅辰“你這樣做,直接導致她被浸了豬籠我們昨天騙她,已經很不對了,沒想到你還來這樣一手”
肯肯見榮慧卿出來,就跟有了主心骨撐腰一樣,哈的一聲大叫,跳上榮慧卿肩頭,伸着小爪子指着狼七大叫“我說你昨天怎麼被人抽了一巴掌還不還手呢原來你還有後手啊”
狼七見榮慧卿生氣,有些害怕,張惶不已,扎着手縮在牆邊,沒有以前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着的憊懶勁兒。
赤豹頭一次沒有跟着指責狼七,走過去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它道:“別太自責了,那女人心術不正,你也沒有說錯話。”
榮慧卿一聽大怒,恨聲道:“簡直不可理喻你們是圖嘴上痛快,可是那是一條人命啊”
雖然是在這個遠古落後的時代,也是在光怪陸離的修行世界裏行走,榮慧卿還是覺得人命關天,就算是修士,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壽元到了,沒有晉級,就會死亡,哪怕是再厲害的修士,也不例外。
生命很公平,給每個人都是同樣的機會。
羅辰看着榮慧卿道:“你待怎樣”
榮慧卿別過頭,不看羅辰的眼睛“我去救她”說着,飛身出了屋子,往銅鑼喧天的鎮外流沙河奔過去。
“跟上去。”羅辰對赤豹和狼七使了個眼色“就別回來了。等人救上來了,你們帶着慧卿直接去城外五里坡跟我匯合。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
“啊那姑娘怎麼辦”狼七撓了撓頭,覺得老大的指示不是很明確。
“她又不是你母親,你還管她生老病死啊救她上來就已經很對得起她了,至於以後她是生是死,不關我們的事。”赤豹諷刺了狼七一句。
羅辰點點頭“赤豹說得對,在外面,多聽聽赤豹的。”這算是奠定了赤豹老2的地位。
狼七隻好含淚做了老三,排在肯肯這個老大,和赤豹這個老2後面,跟着榮慧卿一起往石蘿鎮外的流沙河奔去。
流沙河邊,人山人海。
這也是石蘿鎮自建立以來,頭一次有“浸豬籠”這樣人民羣衆喜聞樂見的大型娛樂活動。
戰亂甫定,凡俗人們之間的禮儀規矩越來越多,跟修行的修士之間已經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榮慧卿拿出隱身草,將自己隱匿起來,飛到一棵大樹上,扶着樹枝椏看向流沙河的方向。
流沙河的岸邊,擺起了香案,點起了香燭,伍家的族長,正對着流沙河念着一篇佶屈聱牙的長文。
之乎者也,搖頭晃腦,聽得狼七和肯肯直打瞌睡。
每次人羣中爆發巨大的掌聲,狼七就猛醒過來,問一聲“沉了嗎”
赤豹總是搖頭。
榮慧卿定了定神,看向躺在竹簍裏面,一動不動的女子,皺眉道:“不是已經死了吧”說完踹了踹狼七“你下去,到近處看一看,她是不是還活着。”
狼七雖然看不見榮慧卿,也攔不住它回頭瞪了那空氣一眼,在心底裏大叫“就知道欺負你狼七爺都是渣”發泄完畢,從樹上撲下來,化作一隻大狗,往人羣中擠過去。
恰好今天跟過來的野狗很多,狼七夾在它們中間,倒是沒有露陷,就是它的氣息,讓那些野狗一聞到,就夾着尾巴四下逃竄,不敢到它跟前來。
狼七發現這個情形,想到自己怎麼混得這麼慘了,只能在一羣野狗當中找存在感,不由更加憂傷幾分。
來到那竹簍旁邊,狼七圍着那竹簍轉了幾圈。
伍紅歡微微睜眼,看見是一隻野狗,失望地又閉上眼睛。
“皇天后土,四方神靈,今有我伍家之女,不守婦道,被妖怪玷污,沉潭示警,以死明志,洗刷我們伍氏一族的恥辱時辰到,沉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