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驅趕了所有云朵,獨自掛在天邊閃爍,在其不斷散發出高溫的時候,那些雲朵似乎都不怎麼敢靠近。
就像是在老鴉窩內正召開會議中,大發雷霆的老楚一樣,此刻正在閻王爺罵小鬼似得將這羣人聚攏到一堆呵斥着。
“無組織無紀律!”
老楚揹着手,穿着老鴉窩內爲數不多的幾套軍裝,帶着帽子打扮整齊的說道:“你們還是革命戰士麼?啊!”
他旁邊,是低着頭抽旱菸的老煙槍;挨着老煙槍的,是94號;94號邊上是王銘,王銘正光着腳在那兒搓腳氣;四寶子眯着眼,困得直打瞌睡,他兒子已經趴在其後背上睡着了。
“就是!”白靈穿着半身軍裝,下半身是藏藍色的燈籠褲,想顯示身份又苦於沒有軍帽的將那枚紅色五角星縫在胸口說道:“不徵得軍事主官同意,擅自帶領整個老鴉窩的精銳攻擊日軍一整個大隊,這到底是黨指揮槍啊,還是槍指揮黨啊?這件事情必須嚴肅處理,必須!”
廚師在圈外邊一聲不吭,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這一切,嘀咕道:“必須……必……”像是一個正在學中文的外國學生。
劉一刀過來說道:“毛子丫頭,是必須,不是必須必,必須必不嚴肅。”
好好的氣氛一下讓劉一刀全破壞了,給老楚的氣的,低頭撿起一塊小石子順手就衝他扔了過去,劉一刀呢,也不辯解,滿臉賠罪說道:“賴我,賴我!”
“老楚。”94號站起來了。
“這事,我得說兩句。”他瘸着腿、腫着半張臉,踮腳往前挪了兩下說道:“這不怪老許,人家老許最開始沒打算衝葫蘆口的日本人下手,以前,那都是鳥悄的幹兩個在鐵路上巡邏的日軍小隊解氣。這幾天,你不是老給我們傳達北平、上海方面的戰況麼?戰士們心裏也都憋着氣,我呢,也想領兄弟們找兩個日本子出口氣……”
“這才逼着老許帶我們去葫蘆口找那羣日軍算賬的。”
“不過我們可不是無故挑釁,你知道那些日本人在幹啥不?那羣王八蛋在曹妃甸挖墳,給人家王妃及家族的墳都給挖了!”
“佔了咱的東北,還得挖咱祖墳,誰忍得了?”
“你閉嘴!”
老楚嗷一嗓子給慷慨陳詞的94號喊懵了,他怒視着94號問道:“你是我們老鴉窩的人麼?”
“你張嘴了,我們老鴉窩的人就得聽你的?”
“那你組織一個我看看,今兒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在沒有老許領頭的情況下,你給我領走一個,我看看!”
王銘趕緊拽94號袖子,說了一句:“坐那兒得了,這都啥時候了,你搐老楚肺管子幹啥。”
老楚瞪着他說道:“94號,你的事,我會向上級打報告,在處理結果沒下來之前,你就在老鴉窩等着,哪也不許去,並且從今天開始,你不準配槍!”
“什麼,你要下我槍?”
“再多說一句話我就徹底把你關起來!”
94號閉嘴了,昂着頭,怒視着老楚,一聲不吭。
“王銘,你聽清楚沒有?”
“知道了~”王銘有氣無力的迴應了一嘴,臉上,只落得一陣苦笑。
“現在,接着開會……”
不遠處,一名戰士在人羣中跑了過來:“老楚,南滿電報。”
南滿?這人都丟到老馬那兒去了?
老楚離開了衆人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從戰士手裏接過一張紙低頭一看,上面的一排字讓他老臉一紅。
“老楚啊,葫蘆口一戰,打出了我中國人的精氣神,打出了我抗聯的威風,全殲日軍千人大隊,順利轉移所有居民,令整個東北日軍暴跳如雷,好,幹得漂亮!”
“不過,這一戰損失不小啊,聽說多年經營的老鴉窩損耗殆盡了?”
“我建議在這個時候,就不要着急補充了,眼下正值日軍猖狂之時,盲目補充兵力很可能會讓人渾水摸魚。另外糾正戰士的思想也極爲重要,此次老許貿然出擊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那叫兩百多條人命啊,不是戰報上的數字,那一個個的都是與你我朝夕相處的兄弟!”
“可話又說回來,咱們老鴉窩在老許沒來之前什麼樣,你我都清楚吧?糧食不足、喫穿都成問題,就更別提武器裝備,眼下呢?老許敢帶着這麼一幫人和日本人一個大隊幹,這些人還都敢去,還能打的嗷嗷叫……”
“老楚,這廝雖然腦子不好使,但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員虎將!”
“他身上有一種能帶動羣雄的氣勢,這一點,太難得。”
“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抗大已經搬到‘根據地’了,加上這回許銳鋒惹的事,咱不如把這個難題推給組織,也讓組織上給咱解決一回問題,順便試試他許銳鋒真正的心性,你覺着呢?”
老楚將這封電報收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原地等待着王銘等人,腦子裏的思緒運轉了起來。
對於許銳鋒,他稀罕極了,這小子身上天生帶着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勁兒,他沒來老鴉窩以前,是老馬靠着那股子野性撐起了天,可老馬畢竟是要回南滿的,他走了以後的老鴉窩,可都是許銳鋒在撐着。有了老許,這幫小子個頂個能嘻嘻哈哈完成訓練任務還不說累;有了老許,這羣人能喝着野菜粥不叫苦!
什麼是本事?
這就叫本事!
他嘴裏的江湖故事沒菜都能下酒,這樣的人,整個東北就這麼一個。
老楚能不稀罕麼?
但稀罕歸稀罕,不聽話絕對不行!
既然抗大已經搬回到根據地了,爲什麼不給這個貨送回去改造一下呢?對了,還有那看着都像是要喫人的四寶子、一肚子壞水的王銘、一道都給送回去不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