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出門外,卻發現那裏不知何時站着一人。
“桂先生……”她連忙行禮。對方可是長州藩的大人物,是一言就可決定數萬人生死的貴族。
桂小五郎擺擺手,示意無須多禮。他透過門縫看了眼依舊熟睡的劍心,頗有些驚訝:“緋村睡着時……竟會讓你接近嗎?”
“這也是最近的事,之前有一次,差點被殺掉。”雪代巴平淡的說着驚心動魄的故事。
“是嗎?那一定是代表雪代姑娘被緋村接受了吧。”桂小五郎和藹的笑着:“果然,是劍鞘的最佳人選啊。”
“劍鞘?”
“不錯。”桂小五郎說道:“緋村現在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不斷的斬殺着敵人。但他太鋒利了,這樣下去,連他自己也會被傷到。爲了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希望雪代姑娘能作爲緋村的劍鞘,給這把利刃一個可以休息的歸宿。”
“爲什麼?”沉默了一會,雪代巴問道:“他不是劊子手嗎?應該越鋒利越好吧。”
桂小五郎苦笑着:“說來慚愧,我可能把他……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你後悔了?”
“有點吧,但爲了開創新時代,也只好……”
“所以讓一個孩子成爲殺手?”
空氣又沉默了。
“失禮了,我該去廚房幫忙了。”雪代巴行禮,轉身離開。
桂小五郎沉沉嘆了一口氣。
片貝走了過來:“桂先生,宮部先生又差人來叫您去參加會議了。”
桂小五郎面上露出一絲怒氣:“都說了,我不會去的,我也堅決反對這件事情!”
“可,對方態度很強硬,還有消息說他們得到了新的武器,有很大機會可以成功。”
“這不是成功與否的問題!”桂小五郎咬牙說道:“竟然要火燒京都,宮部那些人是瘋了嗎?這不是開創新時代,這只是血腥的屠殺!”
“那……”
“回絕他,在他改變主意之前,我是不會參加任何的集會活動的!”桂小五郎堅決的說:“開創新時代是需要殺人,但殺人並不能開創新時代!”
就算能,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新時代!
……
“嗯,我知道了,請轉告總長,我會準時到達。”一大早,總司好像在對某人說話。
泰平將臉埋在枕頭裏,被窩很舒服,不想離開。
總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天有些事,可能會晚些,晚飯不必等我。”接着是離開的聲音。
“呼,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泰平睜開了眼睛。
刀架上,空空如也。
……
祈園祭連續舉辦了七天,雖然接近尾聲,但街上依舊聚集了不少人,即使世道不好,人們仍在努力的追尋幸福。
雪代巴向老闆娘請了假,邀請劍心一起去街上走走。
劍心沒有拒絕,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出任務”了,現在不過閒人一個。
居酒屋中,兩人對面而坐。
“咦?”劍心喝光了盞中的酒,有些驚訝。
“怎麼了?”雪代巴問道。
“這酒……味道不錯。”
“是嗎?”雪代巴也抿了一口,輕嘆一聲道:“我已經好久沒喝酒了。”
“不好喝嗎?”
“不,只是現在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很充實,讓我不想再借酒澆愁罷了。”雪代巴淡淡的答了一句,然後改變了話題:“傷口怎麼樣,還會流血嗎?”
劍心摸了摸臉頰上的傷口:“雖然仍未結痂,但血已經很少再流了。”
雪代巴點點頭:“每次看到你那道傷痕,我都會想,被你殺的人,臨死前會看到什麼呢?”
“……”
“雖然你們說是爲了讓人們得到幸福才殺人……但我認爲世上沒有憑藉殺人得到的幸福。”
劍心面無表情:“每天都有人因各種原因喪命,我也並非是胡亂殺人。”
“換言之,你在計算別人有多少生存的價值嗎?”雪代巴頭一次如此明顯的表露情緒:“你甚至連計算價值這件事都交給別人,只是單純的聽命令去殺人!在此之前,你可能連死者的名字都沒聽過吧!”
雪代巴顫抖一下,捂住了嘴,驚訝的看着劍心。
“是爲了改變世道,我只要有這個原因就夠了。”
正如桂小五郎所說,再這樣下去,他會殺死自己。
雪代巴有這樣的預感。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飯塚衝進了酒館。
“緋村,快離開京都!”
“怎麼了?”
“新選組突襲了集會所!”
劍心一驚,左手拿起了劍,右手拉起了雪代巴。
兩隻手,都同樣的有力。
三人在慶典的人羣中快速的穿梭。
“今晚深夜,宮部先生他們打算火燒京都!”
“什麼?”劍心和雪代巴驚訝的問:“爲什麼要這麼做?”
“製造混亂,然後趁機攻入皇宮,挾持天子!”
“怎麼這樣……那京都的百姓豈不是……”
“現在可沒時間關心他們了!”飯塚氣急敗壞的說道:“最大的問題是,新選組知道了這件事,已經派人包圍了集會所。你們暫時離開吧,我還要找人增員!”
“集會所的地點在?”
“河原町,池田屋!”
劍心鬆開雪代巴的手:“雪代姑娘,你先回小荻屋,老闆娘會爲你準備好盤纏的,離開京都吧,去哪裏都好!”
但雪代巴卻抓住了劍心的手:“你知道嗎?刀是需要刀鞘的!”
“你在說什麼?”劍心想要掙脫,但雪代巴的手抓的很緊。
“你要繼續殺人到什麼時候?我想看清楚,親眼來見證!”
劍心楞了,驚訝的盯着雪代巴,對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莫名的,連他也有力量!
“跟我來!”劍心又一次拉起了雪代巴的手:“我會保護你!至少在我死之前,我會保護你!”
兩人一同衝向了漩渦。
……
……
總司身穿淺蔥色的羽織,袖口繪着山型圖案,腰間是名劍菊一文字。
池田屋在月影下如一個可怕的怪獸,從其中不時傳出慘叫聲,如在咀嚼生命。
雖然是突襲,但並不順利。雖然人數上佔了優勢,卻被地形限制。
狹窄的走廊與低矮的房梁無法一次性投入太多的戰力,而對方能參加集會的,無一不是武藝精湛的劍客。
局勢變的膠着。
總司拔出了菊一文字:“讓我進去!”
她的職責並不是強攻,而是在外圍堅守,既不能放任敵人逃脫,還要防備對方援兵的到來。
是個十分輕鬆的工作,卻顯得有些大材小用。
總司知道,這是衆人對她的照顧,所以沒有拒絕。
但並不意味着,她會漠視同志的死亡。
“放心,沖田。”副長山南敬助說道:“總長已經帶人進去了,你要相信他!”
總司搖頭:“屋內狹窄,劈砍等劍法施展不開,我的劍法多以突刺爲主,正是打開局面的關鍵!”
“但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我清楚!”總司堅定的說道:“在未徹底倒下之前,我始終是狼羣最鋒利的牙!”
山南敬助還要再說,卻被一人阻止了,他扭頭一看,是齋藤一。
“讓他去吧,山南,她說的沒錯,別擔心,我的牙突會爲她開路!”
“你們真是……”
“沖田,要比比誰殺的惡徒更多嗎?”齋藤一問道。
“求之不得!”金髮的少女輕笑一聲,率先衝入了戰場。
今晚將是決定新選組未來的時刻,所以……盡情的燃燒吧,我的生命!
巨大的踏地聲響起,池田屋在顫抖。菊一文字雖然在刀架上擺了許久,但依舊鋒利。或者說,那是在積蓄力量,就在今晚,將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