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很快便能讓人類的意識,在虛擬世界中永生。只是還無法創造自主意識,這裏面,似乎依然缺少了某個環節。”
“它,沒有進一步的指引?你已是使徒,它當再無保留。”歐陽虛彥鼓動着沈光遠去尋求超級生命的進一步幫助,卻聽對方冷漠迴應,“神,已給了我所要的一切。它也無法做到憑空創造意識。但我認爲,我可以。”
創造生命,那是真神的領域。超級生命曾經說過的話,閃過沈光遠的腦海。可連它都無法做到,沈光遠又憑什麼認爲自己可以?
歐陽虛彥正自疑惑,卻聽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是智慧使徒,已擁有超越神之智慧的使徒。從今往後,我再非沈光遠那個卑微的人類,而是超越你們的至高存在。歐陽虛彥,按我所說的去做,傾注足夠的資源。當我將虛擬世界內的NPC打造到成爲足夠複雜到承載意識的載體時,你與你的同類,便能永生,並自由存在於宇宙的任何角落。”
不待歐陽虛彥再有迴應,沈光遠已自行斷開了通訊。
至高存在?一個僞神之下的使徒,也敢在他面前自稱至高存在?
歐陽虛彥的心中,怒意騰起。一個林森,已處處凌駕在他的頭上,現在連曾經的下屬沈光遠也想成爲掌控他的存在?
什麼使徒,最終不過是個受人掌控的奴僕而已,也敢妄言至高存在?
怒意過後,歐陽虛彥漸漸平靜下來。
曾經動搖的決心,重又堅定下來。
他絕不做使徒。因爲沈光遠身上發生的改變,已令他警醒。
沈光遠,那曾是個對科學的追求無比狂熱的傢伙,對他來說,甚至探索未知的樂趣本身已超越了弄清上帝禁區真正奧祕、成爲上帝的最終目的。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傢伙,現在竟以成爲使徒爲傲。
不,在他的內心,也許甚至已沒有了這種引以爲傲的感情,他整個人,已成爲一種機器,冰冷的機器。
同樣的感覺,原本只在威斯克的身上出現過。
難道,另一個使徒竟是威斯克?
很難說。畢竟威斯克本身,便是那種冷漠之人。並不足以藉此去判斷。
話雖如此,卻不妨礙歐陽虛彥去試探威斯克。
以手中掌控的資源爲籌碼,歐陽虛彥聯繫上了威斯克。他知道,對方也一直在進行人體試驗,儘管林森曾堅決反對過,但那時身爲第一人的曲博卻是默許了,併爲對方暗中開了不少綠燈、提供了資源。
儘管現在,林森已成了戰時管制委員會明面上的第一人,但很多暗中的東西他依然不曾知曉。何況,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效,哪怕是林森這樣的怪物,面對蟲族的可怕壓力,他也無暇在戰爭之外去分神太多,去細究個人的祕密。又或者說,哪怕林森隱約知曉,也無力去管。
林森統領軍隊負責戰爭,但庫侖行星上的一切資源,仍大部掌控在歐陽虛彥的手中,他,纔是那個真正的掌控者。
想到這裏,歐陽虛彥的內心明顯好受了些,對於威斯克冷漠的迴應,微笑開口:“如果你是使徒,當真擁有足以改變戰爭的強大手段,我會傾盡所能做到的一切給你提供幫助。你得知道,守護庫侖行星,同樣是我的目的,儘管這並非我最終的所圖。可這裏一旦毀滅,一切便無從再談。”
“你能給我什麼?”
這話一出,歐陽虛彥立時明白自己的猜測成真。威斯克,當真也成爲了使徒。
“足夠的人類試驗體,你想要的一切蟲族基因。這還不夠?”
“恐怖使徒。給我想要的一切。”關閉光幕之前,威斯克又冷冷補上一句,“若你們能早這麼做,摒棄所有的倫理與顧忌,眼前的區區蟲族,早爲我所滅。”
光幕雖關,卻未徹底消失,微弱的熒熒光亮,自隱約的輪廓中透出。
一直以來,同歐陽虛彥一樣,威斯克獨處之時都喜歡置身黑暗之中,唯一不同的是,他總喜歡在黑暗中保留些許的光明,哪怕是成爲使徒之後,也不曾改變。
這些微光,就像他此刻的內心,儘管被超級生命所影響所掌控,卻依然保留了一些屬於他本身的意志。
判斷並沒有錯。成爲使徒,所謂的“神”,並不能徹底掌控他的意志,因爲他,早已不是真正的人。
似乎從不曾摘下的寬幅墨鏡,終被威斯克緩緩自臉上拿下。雙眸之中閃亮的光芒,成爲繼光幕熒光之後的另一微弱光源。
此時若有光亮照在威斯克的臉上,便可發現,他的眼眶四周密佈着細密的裂紋,就像是一片異蟲的甲殼。
威斯克竟已給自己注入了並不完善的改造基因。試驗體不夠充足,他竟拿自身做了試驗。
感受着內心深處,那飄搖不定卻依舊倔強閃耀的些許自由意志,威斯克得意地笑了。
若不成爲使徒,他早已成爲一個失敗品,沒有真正自主意識的失敗品,儘管擁有了無比強悍的力量,卻跟那些曾經的試驗體一樣,淪爲徹底的行屍走肉,只會按本能行事。
若沒用這些注入的基因,他在接受契約成爲使徒的那一刻,也會喪失自由意志,成爲所謂“神”的奴僕,看起來是強大的至高存在,實際卻是卑微的僕從。
但現在,兩種力量的對抗,卻爲他保留了希望。儘管希望,就像風雨中飄搖的微小星火,隨時可能熄滅。
試驗體一旦足夠,資源一旦足夠,他便可進行更快更強更瘋狂的試驗,更好更完美的基因,必然會強化他體內的星火。
黑暗與光明,終可達至平衡。
沒有存粹的光,也沒有存粹的暗,平衡,纔是這世間最真實最永恆的存在。
那時的他,自然能帶着遠比現在更強的造物,一舉蕩平蟲族,守護所想守護的家園與一切。
他是使徒,也不是使徒,因爲他,終將成爲超越神的存在,哪怕目前希望依舊遙遠。
敲門聲,輕輕響起。
威斯克重新戴上墨鏡,點亮了室內的燈火,開口輕喝:“進來。”
唯一能進出威斯克此時所處房間的,只有他的管家。
看着滿臉疑惑與急躁的老管家,威斯克冷酷而刻板的面容上罕見地流出極少的溫情:“可是歐陽虛彥那邊傳來的訊息?他給了多少?”
管家一時愣住。原來這一切,主人早已知道。
充滿誘惑的聲音,再次在陸離的心中響起。
這聲音,陸離已艱難地拒絕了兩次,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再無法抵擋。
儘管他也是戰時管制委員會的一員,名義上擁有極大權力,可事實卻是,最近的一次次緊急會議,都將他排除在了外頭。
憑什麼!
儘管他陸離的確不曾爲對抗蟲族而站在第一線上,可他研發的技術,卻爲地底世界的打造做出了極大貢獻。
沒有他升級的飛車系統,哪來的連接各大地底世界的超級列車?沒有他研發的懸浮之力,人類的戰甲、甚至戰車,只能是在地面笨重行走的機器。
可哪怕他已爲整個行星的存亡做出瞭如此巨大的貢獻,卻依然被排除在了最頂尖的權勢之外!
連趙飛燕那個並不屬於戰時管制委員會的女人,實際都比他更有地位、更有權勢,只因爲她是林森那混蛋的愛人!
接受吧,你的付出,並不會比當初接受夢中指引時付出的更多,但你能得到的,卻遠超現在。
聲音,猶如魔鬼的囈語,悄然擊潰了陸離內心最後的防線。
“我,接受。”
隨着那自脣間艱難擠出的話語落下,宏亮的聲音,充滿陸離的內心。
“第七使徒,空之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