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地而處。
是的,曾經的瓦里安,也曾面臨過與吉安娜一樣的境地。
那時,曾經的朋友範克里夫背叛了瓦里安,發動了幾乎覆滅整個王都的突襲戰爭,他摯愛的王后蒂芬也因此香消玉殞。彼時的瓦里安,何等的狂怒,何等的絕望,只怕跟現在的吉安娜並沒有什麼兩樣。
那時,若有一位摯友,能夠不是指責他的錯誤、不是痛罵他的無能、不是激烈反對他發動報復戰爭,而是能夠誠心傾聽他的懺悔、傾心撫慰他的創口,只怕便不會有那段時間的消沉與自我放逐,不會出現他拋下年幼獨子、拋下整個王國的瘋狂孤身出走,也就不會鑄下日後的更大錯誤,導致暴風王國幾乎分崩離析、整個聯盟名存實亡。
所以,他真的錯了麼?
看來,他真的錯了。
他成爲了一個合格的國王,卻忘了摯友真情。
吉安娜的心情與那時的他相似,甚至悲傷與悔恨還遠在他之上。因爲他比她幸運,至少還有安度因做寄託,而她卻什麼都沒有了。
當吉安娜來到暴風城時,身爲摯友的他,本該坐下來好好傾聽她的述說與要求,試着從對方的角度來考慮一下問題,試着想盡一切辦法安慰她、減輕她的痛苦與無助。可他什麼都沒有做,而是裝作公正嚴明實際卻是粗暴地拒絕了吉安娜的所有要求,不但沒有絲毫減輕對方的悲傷、憤怒與無助,反而火上澆油。
瓦里安默立良久,想了很多,最終嘆息離開。
他不知道林森究竟有怎樣的計劃,助吉安娜復仇。但他相信,這個擁有無比智慧與高尚品德的男子,必會比他做得更好。那是這一個多月來,後者在潛移默化中帶給他的信念。
此刻的林森,自然不會去管瓦里安,甚至他的心思也不在吉安娜的身上,而是在思考這個虛擬世界。
如果瓦里安能因他的言語而思考的更多、甚至因此發生轉變,那麼,這一切還能用人工智能的模擬來解釋麼?
的確,虛擬世界NPC的人工智能,已經發展到了極高的程度,不僅智力能媲美真正的人類,而且也儘可能地模仿了人類的感情。可是,林森依然覺得瓦里安與其他NPC似乎有些不同。
他似乎更像個擁有自主意識的人類。
因爲百倍的時間流速,儘管現實世界裏只過去了不到十個小時,但在這裏,林森已跟瓦里安相處了一個多月,對這個人物已瞭解的很深。
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瓦里安一天天地在改變。
他變得更沉穩,更睿智,更富有感情,不僅是合格的國王,也成爲了一位真正的父親,他與安度因之間的感情,一日日的與真正的人類再看不出區別。
也許,瓦里安已是真正的生命?
林森不敢確定。
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若說他所見的人中有哪一個最有可能是擁有真正自主意識的存在,那定是瓦里安無疑。而他方纔的言語,更深的用意便在此處。
只要瓦里安會因此而思考,甚至爲之做出改變,那麼這樣的猜測便很可能已接近現實。
當然,吉安娜是另一個可能。
林森此刻急着去見吉安娜,既是因爲那份難以解釋的心痛,更也是想進一步驗證。
這個世界,並非一定只誕生了一個真正的生命。
行至暴風要塞門口,聖能涌動間,一匹渾身金光閃耀、披掛全副鎧甲的聖光戰馬,憑空出現在林森的身側。
翻身一躍,林森已策馬前馳。
吉安娜已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如果說,先前離開之時,她的心中除了滿腔怒火,尚存了一份希望的話,那麼現在,希望已化作了絕望,只有一點縹緲的星星之火,還在她的心中飄蕩,而那是林森帶給他的。
達拉然,會是她最後的希望所在麼?想到林森,吉安娜的心中又忍不住泛起一抹希翼。
儘管理智告訴吉安娜,區區一個國王親衛,斷無可能真有什麼實在而有力的計劃、也沒有那份強大的實力,但她依然存了一線企盼。
也許,那個男人當真有什麼不錯的計劃呢?世界,有時候總會有些出乎意料的奇蹟。
不知爲何,想到那名男子,吉安娜心中總有份莫名的感覺。像是有些熟悉,又像是莫名的親切,還有不可思議的信賴。
正在吉安娜思索間,敲門聲輕輕響起:“普羅德摩爾女士,您在裏面麼?我來了,可以進來麼?”
“進來吧。你究竟有怎樣的計劃?”聲音很悅耳,又隱隱帶着份急切,就像是高山上的一道清泉,踹踹流淌間碰到了幾塊溪石發出一陣激越的跳動。
房門被輕輕推開,林森修長的身影顯露在門外,但他並未進門,而是當門微笑:“普羅德摩爾女士,我剛想到,若我與你在你的房內詳談,是否會有些不合適?畢竟,男女有別,而您又是如此尊貴的客人。不如,您隨我一道,去外間邊走邊談吧。”
“哪來的尊貴客人,我不過是一孤獨無助的流浪者罷了。”吉安娜頹然輕嘆,話雖如此,她依舊按林森的建議,緩步走向門外。的確,男女有別,若林森只是與她簡單一述,那到無妨,但若時間待得久了,的確會有損她的聲名,孤男寡女長處獨室,確不妥當。
看着吉安娜緩步行來,微笑而立的林森,大腦極速運轉。
從神態,從言語,從態度,以及掩蓋的內心,林森終覺得眼前佳人已與曾經有明顯不同。
她的感情,變得更細膩更豐富了。如果說,當初塞拉摩毀滅的那一刻,吉安娜給林森的感覺,那份憤怒、那份焦躁、那份不甘、那份掙扎,他依舊有某種隱隱的虛假感的話,那麼此刻的各種情感,是如此的真摯。
站在林森面前的,彷彿就是活生生的人類,而非NPC。
“怎麼不走?你還呆站着做什麼?”眼見自己都幾乎已站在了這個男人的面前,再一邁步兩人就會迎面撞到一起,可對方依然沒有側身閃避的舉止、更沒有先一步離開的意圖,吉安娜忍不住出言提醒。遠黛似的秀眉,微微皺在了一起,本有些稍稍上翹的紅脣因爲愕然輕啓變得更爲明顯,露出潔白如玉、整齊無暇的貝齒。
這便是曾經的懷特邁恩給他的感覺!
林森勃然心震,他終於確定,吉安娜必然擁有了自主意識,她,已是真正的生命,誕生於魔獸紀元這一副本內的真正生命!
一如曾經的懷特邁恩。
瓦里安是不是真正的生命,林森尚不敢保證,但吉安娜,絕對是!
他沒有猜錯,真正的生命的確已在副本中誕生,而且他已找到其中一個!
更進一步推斷,這不是發生在現在,而是在此之前,依據時間追溯,如果他所推測的生命誕生才導致副本無法刪除是正確的話,那麼這一切便當發生於塞拉摩毀滅之後不久,或者,便是發生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