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什麼事?”崔泰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李浩道:“崔老爺,晉王到定州了,你知道嗎?”
“哦,晉王來啦。”崔泰表現得很平淡,彷彿來的不是一個皇子,而是一個平頭老百姓。
李浩繼續道:“晉王此次前來,乃是奉陛下聖命,代天巡狩,治理雪災。”
崔泰擱下茶杯,道:“此事與老夫又有何干呢?”
李浩笑了笑,道:“昨日晉王剛至定州,入城之時見定州城外哀鴻遍野,心不忍,與定州刺史交涉後,方知定州城早已錢糧用盡,晉王無奈之下,只得派我前來向崔老爺求助,希望崔老爺能捐助些許錢糧,救萬民於水火,回長安之後,晉王必定會爲崔氏請功。”
“請功便不必了。”崔泰淡淡道,“錢糧也沒有,李小友莫要看老夫家大業大,每日消耗也是大得驚人,要操持這麼大的一番家業,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李浩聞言故意露出尷尬之色,道:“崔老爺,晉王很有誠心地前來求助啊,希望崔老爺高擡貴手,救救百姓,這不僅能爲崔氏積殷德,還能受皇恩賞,何樂而不爲呢。”
“老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崔泰緩緩道,“天降大災,百姓受苦,難道我崔家好過了嗎,你可知,此次雪災,受災最大的乃是我們的崔家,你可知我們崔家有多少莊稼毀於田,陛下若要賑災,我崔家也該分得賑災錢糧。”
李浩聞言驚呆了,他已經感覺自己很不要臉了,沒想到這崔泰自己還不要臉,尼瑪,你們是災民嗎?老子沒見過你們這麼牛逼的災民,豪宅都快趕太極宮了,還想要賑災錢糧,臭不要臉。
崔泰將話說到這個份,聊天基本無法繼續了,李浩起身拱手道:“崔老爺的意思,晚輩明白了,晚輩這回去回覆晉王。”
崔泰又不理他了,繼續擺弄棋局,李浩在崔家碰壁已經碰習慣了,轉身自行離開,走出花園的時候,崔靖守在花園門外,再次爲李浩引路,送他出府。
李浩剛出花園,湖面忽然漾起水波,一條畫舫從水榭下緩緩游出,搖櫓的是一個壯實漢子,船頭站着一位鬚髮雪白老態龍鍾的老者。
水榭有碼頭,畫舫停到碼頭旁,老者手拄柺杖,在船伕的攙扶下緩緩走水榭,崔泰立刻起身,朝着白髮老者躬身行禮,恭敬無道:“老太爺。”原來這老者是崔氏老太爺崔崇志。
崔崇志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然後緩緩道:“方纔的話,我都聽到了。”
崔泰趕忙去扶着他坐下,道:“爹,外面將這李浩傳得神乎其神,依孩兒看,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崔崇志擡頭冷笑道,“你是不是以爲他言行跳脫浮躁,乃是輕狂之輩?”
崔泰愕然:“難道不是嗎?”
“哼!”崔崇志忽然瞪眼冷哼道,“你若這麼想,只怕要害苦我們崔家,你難道忘記軍師對此子的點評了嗎?”
“記得。”崔泰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垂首道,“軍師說過,此子若爲敵,必成大患。”
崔崇志緩緩捋須道:“起初聽軍師這般說時,爲父也覺得軍師過濾了,而今親自見識了一番,方知此言非虛,你剛纔有意給他下馬威,然而此子卻逆來順受,一味容讓,這是一個輕狂之輩能做到的嗎?”
崔泰大氣都不敢出,趕忙道:“孩兒知錯了,請父親責罰。”
“責罰便免了。”崔崇志悠悠道,“還好爲父不放心,親自來了,才未鑄成大錯,你派人通知秦淼,無論如何都要將李浩拖在定州,別讓他再往前了,這個局,爲父和軍師已經謀劃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場大雪,以後可不一定有這樣的機會了。”
“是。”崔泰頷首領命,隨即問道,“倘若秦淼暴露了,那該如何處理,到時候要不要派人去殺了他,以免他亂說?”
“他不會亂說的。”崔崇志滿面冷酷道,“他一家二十多口皆在我們掌控之下,即便他落於李浩之手,他也會自己解決的,這個你無需操心。”
崔泰又問:“那賑災的錢糧呢?要不要?”
“當然要。”崔崇志手拄柺杖顫巍巍地站起來,道,“欲舉大事,錢糧是最重要的,我崔家雖然錢糧不少,但此次雪災卻也讓我們損失不少,咱們也是災戶呢,要點朝廷賑災錢糧,也是天經地義的。”
“孩兒明白了。”崔泰略顯擔憂地問,“爹,你說此次大事,到底有幾分勝算?咱們這麼做,值嗎?”
崔崇志擺手道:“天下哪有十足勝算之事,不過此次舉事,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軍師已經遠赴薛延陀和西突厥,說服他們的可汗出兵,一旦河北的水攪亂了,薛延陀和西突厥大軍同時壓境,內憂外患之下,李世民何以招架;至於此事值不值,爲父也想過,當初若不是我等助李家舉事,李家何來這大好江山,沒想到李世民竟兔死狗烹,將我崔氏在朝的重臣一一削職外調,削弱我們在朝的勢力,哼,既然他不仁,不能怪我們不義,爲父已想好了,此次若見勢不妙,咱們儘快抽身,不讓李世民捉住把柄便可,即便他知道真相,只要沒有把柄,便不敢動我們,等過十幾二十年,李世民駕崩,風頭便過去了,耗時間而已,咱們耗得起。”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人活一世,便如賭錢博弈,但凡有一倍之利,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要去試試,此次又何止是一倍之利,一旦事成,從此大唐再無什麼五姓七望,唯有我們博陵崔氏能獨佔鰲頭。”
崔泰聞言激動無地拱手:“孩兒預祝父親二次從龍,創先祖之未有,從此原大地,唯我博陵崔氏獨領風騷。”
李浩在崔靖的帶領下終於出了崔府,看到李浩出來了,陳松也鬆了一口氣,前問:“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李浩輕鬆地笑了笑,“頂多是喫點癟而已。”
陳松酷酷地問:“回定州?”
李浩擡頭看了看天色,搖頭道:“天都快黑了,去安平城吧。”說完徑直走向馬車,隊伍啓動,往來時的官道行去,前往安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