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城羽慄雖然有不少問題想問,但面對拒不配合的托馬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使對方放下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似乎是把他錯認爲另一個人的想法。
在他面前,這位身材算得上瘦弱的外國友人時而皺眉,時而顫抖,時而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或許是在腦內已經針對他可能的提問,預演了幾十種不同的應對……
結城羽慄腦內一時間也掠過了不少想法,但又被自己一一否決。既然人還活着,他肯定不能把對方扔進揹包帶走,但對方不配合的話,他一個人好像也沒辦法強行帶去警局……
這讓他十分頭疼,只得先掏出繩子把這個看起來呼吸還沒有回覆平順,但已經躺在地上放棄掙扎的傢伙簡單地捆了捆。
然後他便伸手掏出原本想要撥打、卻因爲突然發生的追逐賽而撥打未遂的徽章,給柯南撥了過去。
“你找到托馬斯了?”接通之後,結城羽慄還沒說話,柯南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仔細聽來,目暮警官和鄰居大嬸的聲音也時而從電波中傳來。
而聽到明顯是小孩子的聲音時,地上的托馬斯不斷變換着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了一點疑惑。不過他並沒有疑惑太久,就像想通了什麼一樣,再次把頭偏了過去。
結城羽慄倒是沒關注地上的人,只是剛想說明自己這邊的情況,便聽到對面傳來了灰原哀的聲音:“江戶川,讓我來說吧。”
“你已經捉住、不,你現在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嗎?”背景音驟然安靜下來,灰原哀或許是轉移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結城羽慄這麼想着,應了一聲表示確認,又補充道:“我們在地下礦道,座標是……”
灰原哀沒有理會結城羽慄的座標位置,只是思考着緩緩道:“和……相關的事情,最好還是暫時在我們之間保密。如果組織認爲警察在庇護他——或者我們的話,只怕會採取行動來逼迫他們退卻,那時候受傷的只會是更多的普通人。”
“唔,”結城羽慄用一個語氣詞表示自己正在思考:“不過現在,我這裏的問題是……他好像認定了我是他的敵對一方,所以什麼都不願意回答。”
他回憶着之前兩人一追一逃時爲數不多的幾句對話,把它們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
背景裏傳來博士叫着“哀君”的聲音,灰原哀也加快了語速:“知道了,我們馬上來找你。”
結城羽慄剛想說點什麼,短暫的通訊就被掛斷了,於是只好繼續和地上被捆着的托馬斯面面相覷。
而在通話另一端,灰原哀掛斷電話之後,擡頭看了看博士和身後的目暮警官。
阿笠博士剛剛忽然大聲喊她,就是在提醒她有“外人”跟來了——她也知道結城羽慄大概就算隔着電話,也沒辦法流暢自然地說假話,於是果斷決定還是自己來。
“哎?”目暮警官低頭看着灰原哀手上的徽章,疑惑道:“博士,你不是說可以聯繫到結城老弟的嗎?”
“我、我正在和結城哥哥說話,剛剛突然一下,電話就掛掉了……”灰原哀捧出手裏的徽章,遞給博士:“博士,它是不是沒有電了?”
其實徽章是用太陽能供電的,她只不過是偷偷撥了一下背面的開關而已。
博士擦了擦汗,不過好在和柯南待的時間久了,他早就練就了一身圓場技能,此刻順勢接過來擺弄了兩下道:“哦哦哦,是這樣,也許昨晚忘了充電了,哈哈哈……”
目暮警官嘆了口氣:“哎呀,怎麼如此不巧……備用的充電器還有嗎?”
灰原哀在某個新人警員前去拿充電器之前,再次出聲阻止了他:“不過結城哥哥剛剛
有跟我說那邊的情況哦。”
見目暮警官和一衆警員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她小大人似的清清嗓子,說道:“他說,那人的確和尋人告示上的一樣,但是不知爲什麼一心只想逃跑,而且跑得很快,所以在杯戶那邊追丟了。”
目暮聞言摸着下巴,左右踱了兩步。雖然灰原哀只是一個小學生,但他並沒有懷疑對方會故意撒謊,就像他並不懷疑柯南從電視上學到的許多點子一樣。
“應該能確認對方目前安全無事,身體也十分健康……”灰原哀“轉述”完,猶豫了一下,偏頭問道:“警官,我們爲什麼要找他呀?”
“失蹤……對對,是鄰居報案說他失蹤了,現在人沒事的話,那我們也就沒事了!”目暮鬆了口氣,愉快地宣佈了下班:“好了,收隊吧!”
或許是兇案辦得多了,猛然遇到一個不需要捉拿歸案的案子,他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被灰原哀這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當即帶隊回了警局。
雖然知道結城羽慄和托馬斯在地下礦道里,但是他們兩個和博士又不會挖掘技術,在地下礦道里拿着定位器很可能南轅北轍——看着很近的兩個點,很可能在不同的層數,或者中間其實隔着一堵牆。
在跟着結城羽慄走了幾回密道之後,他們一致認爲比起迷宮一樣“快速便捷”的密道,自己還是明智地選擇普通人的道路比較好。
結城羽慄收到消息之後,也很快繞過兩個拐角、打通地面,把幾人放了進來。
幾人一同回來時,托馬斯的目光在柯南和灰原哀身上轉了轉,面上浮起了肉眼可見的迷惑。
“你的……同伴就是他們?”他兩手被困,只得艱難地扭過脖子,頭一次主動開口問道。
“是啊?”結城羽慄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問,也有些迷惑地答道。
柯南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反問道:“那叔叔你覺得會來的‘同伴’會是誰呢?”
托馬斯張了張嘴脣,又緊緊地抿住、打量起兩個孩子身後的博士,許久才移開目光,喃喃道:“再怎麼變裝,應該也沒辦法變成小孩子的樣子吧……”
他猶豫了片刻,似乎有些動搖。但隨即,他目光轉了轉,面色又是忽地一變,低聲道:“不,你們……連孩子都不放過嗎?還是說,想用良心威脅我了——”
結城羽慄攤了攤手,示意這種雞同鴨講的車軲轆話已經來回說了不少輪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意思。
灰原哀之前就停了結城羽慄的轉述,此時倒是有點想法。她和柯南對視一眼,拉着結城羽慄後退了兩步,小聲嘀咕了起來。
“是那個能僞裝成其他人的傢伙?”柯南聽到這幾句話之後,很快聯想到了讓他偷聽到線索的那個女人。
如果說他確實是被那個人追着,才從之前的住處搬走,轉移到這個之前準備好的隱蔽安全屋的話,看到忽然上門的陌生人就先入爲主地覺得是追兵倒也說得過去。
“恐怕他一直受到組織的長期恐嚇,現在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灰原哀語氣淡淡地說道:“這也是那些傢伙的慣用伎倆,先給他跑掉的希望,再殘忍地掐滅那點火花……”
說到這裏,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宮野明美以爲自己能夠離開時的情景,沉默了一瞬間。
柯南擡頭看了一眼結城羽慄,思索道:“如果他只是一直認爲你是什麼人的易容的話,其實有個簡單的辦法:讓他使勁扯一下就好了。面具這種東西,是不會像皮膚一樣留下印記的。”
和怪盜基德交手了幾次之後,這種小知識已經在搜查二
課普及了——每逢基德發來預告函,入場先扯臉這件事已經被中森警官刻入了所有人的dna。
結城羽慄點了點頭,和托馬斯轉述了這個提議:“……這樣的話,可以相信我們沒有惡意嗎?只是想問一點事情,之後你去哪裏都可以。”
托馬斯表情隨着他的話,逐漸變得將信將疑:“那你先把我鬆綁,不然我怎麼試?”
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結城羽慄便伸手解開了托馬斯的繩索。只是他捆人的時候也沒想太多,直接用了一個[繩索]來兼顧上下半身,此時一解開繩結,托馬斯立刻恢復了自由。
趁結城羽慄整理繩索的時候,他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就想往來時的方向衝去。
但或許是被捆着的時間有些長,血液稍有些流通不暢,他還沒跑出這條通道,就一個狗啃泥的姿勢摔在了地上,腦袋在洞壁上一磕,頓時陷入了沉睡。
柯南放下條件反射舉起的麻醉手錶,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對方自己嚇自己到這個份上,還是該慶幸省了一根麻醉針。
雖然大叔最近看起來有耐藥性提升的問題,博士已經在研製麻醉效果更強的麻醉針了,但目前用着的能省一根總是好的……
“看起來,他好像完全沒有相信這個說法的樣子。”結城羽慄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腕,總結道。
灰原哀想了想,提議道:“既然這麼說他怎麼都不信,不然反過來詐他一下……”
看着柯南的表情,她點了點頭:“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對你說的那樣——既然他這麼害怕組織的人找上,那如果真的有‘組織’的人的話,他說不定反而會鬆口。”
結城羽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柯南也明白了灰原哀的想法,皺眉道:“那……有誰能來演這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