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汐後退了一步,主動拉開距離,面前的男人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隨便一問。
實際上,沈南洲的手心已經被緊張的汗浸溼了。
於是姜晏汐也沒當一回事,說:“主任慣愛給醫院的年輕醫生做媒,我剛來醫院,自然不能倖免……不過你也知道我剛回國,國內的醫療模式和國外很不同,我還需要時間學習和進步,哪有時間考慮個人情愛?”
沈南洲心裏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升起淡淡的失落,他說:“這些小問題肯定難不倒無所不能的姜大班長!”
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這種充滿少年氣的動作出現在沈南洲身上並不顯得違和,倒讓姜晏汐想起了他過去的樣子。
……
得知那天鬧了一個大烏龍後,沈老爹很是不好意思,人家小姑娘,年級第一,品學兼優的大學霸,攤上了輔導自家兒子那個渾不吝的差事……誒喲,好不容易能有個人帶帶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可別被自己給攪黃了!
彼時,沈老爹仍然對自己這個“不孝子”抱有期望。
沈家的客廳裏。
沈南洲聽着沈老爹唉聲嘆氣,煩躁地揉了兩把頭髮:“爸!你能別嘆氣了嗎?姜晏汐她不會在意這種事的……”
沈老爹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說:“你懂什麼!像這種好學生,多少人想聽她傳授學習經驗!上次開家長會的時候,人小姑娘一站上臺,下面的家長全都拿出本子來記人家的學習經驗……”
沈老爹看着沈南洲不以爲然的樣子,氣得高血壓都犯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沈南洲頂嘴:“誰讓咱家沒那麼好的基因呢!你要是那麼滿意她,讓她做你女兒啊!”
沈老爹氣不打一處來:“我和你媽的基因有什麼不好?你難道比別人笨?老師都說了!你心思不放在學習上……上次的數學,你給我考十幾分,就是我去考都不止十幾分!”
沈老爹說:“再說了!人家小姑娘爸媽也不是教授老師,就一開小商鋪的,做的生意還沒你老爹我大……誒喲喂,怎麼人家的孩子就這麼省心?”
旁邊的後媽拉架:“好了,老沈,少說孩子幾句,孩子也不小了,你總是這樣指責他,有什麼意思?”
沈南洲冷哼一聲,並不想理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後媽。
沈老爹火冒三丈:“你瞧瞧他,什麼態度!”
沈後媽長的是溫婉柔順的小白花模樣,說話也溫溫柔柔的,面對沈南洲的冷臉,也不惱,反而勸他:“南洲啊,你爸是個暴脾氣,他也是爲你的成績操心,上次被班主任找了之後,他是整夜整夜睡不着,又是找人又是託關係,想讓學校的老師多關照關照你……”
“那姓姜的小姑娘是拔尖的苗子,本來班主任還不願意讓她跟你坐一起,是你爸費勁了心思才說動老師……你看,正巧現在老師讓她幫助你學習,你要體諒你爸的苦心啊!”
沈南洲琢磨出不對勁了,感情姜晏汐來輔導他,還有他爸的一份功勞?
想起在姜晏汐那裏被物理題支配的恐懼,沈南洲更有一種被人安排的憤怒。
沈南洲把書包甩到地上,被捲起來塞在書包側邊的物理試卷飛了出來,慘不忍睹的40分總分異常矚目。
沈老爹撿起試卷的手都在抖:“上次不是還能及格嗎?這下連60分都考不到了?”要知道物理是初二才學的科目。
沈南洲說:“我就不是學習的料,就像你跟我媽的婚姻一樣,我勉強不了你們,你就不能別勉強我嗎?”
沈老爹被氣得心口疼,這小兔崽子拿上次自己跟前妻離婚時候說的話來懟自己?
沈老爹說:“我是你爸!你現在喫我的用我的,向來只有老子管兒子的道理,哪裏有兒子管老子的事!”
沈南洲說:“誰稀罕?”
沈老爹氣得把卷子撕成兩半,扔在地上,說:“你給我滾!有本事別靠我養!”
只是走了兩步,不知爲何又回頭。
沈老爹以爲他主動低頭,臉色剛緩和,卻見他從地上撿起那撕成兩半的物理卷子,揚長出門去。
沈老爹直接血壓飆升,捂住胸口,這下不是裝的,是真的血壓高了。
沈南洲走出家門的時候,身後傳來沈老爹“誒喲誒喲”的叫喚,和後媽柔聲細語的安撫,只覺得無比諷刺。
他手上就拿了一份被撕成兩半的物理試卷,在月光的照映下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個小時。
他也說不上來,爲什麼自己會把這張物理試卷撿起來,他低下頭,紅色的公式字跡清秀雋永,落筆處可見筆鋒,如同字跡的主人一樣,溫和又不失鋒芒。
他不喜歡姜晏汐,因爲姜晏汐是沈老爹口中的好學生,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她是班長,是學生會會長,是年級第一,是老師和家長的寵兒,她人緣也好,幾近於完美。
他知道自己的討厭來得毫無緣由,事實上,姜晏汐纔是無辜被拖進來的人,她本來不需要輔導自己這個差生的,是因爲自己老爸給老師塞了錢,才讓她攤上這門喫力不討好的差事。
站在路燈下,沈南洲迷茫了,現在去哪呢?
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給他的好兄弟簡言之發了消息:【在?今晚去你家住一晚】
簡言之沒回消息,估計在忙着打遊戲。
於是沈南洲把手機揣回口袋,繼續往前走,他路過了一家麪包店,門牌略有些老舊了,上面寫着:親親寶貝麪包店。
神馬年代了?名字這麼老土?沈南洲在心裏嗤笑一聲,然而麪包的香味往他鼻子裏鑽,他口是心非地掉了頭。
這家麪包店面積很小,只有大約二十平米,然而四周櫥窗乾淨整潔,到處瀰漫着誘人的麪包香,這種味道馥郁溫暖,讓沈南洲想起了小時候,沈老媽給自己買的一塊錢四個的豆沙小麪包。
老闆娘看見客人來,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手:“要點什麼?”她長得很和氣,臉上帶笑。不過沈南洲總覺得她有點眼熟。
沈南洲拿起旁邊包裝好的豆沙小麪包,付了錢。
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簡言之發來消息:【對不住了兄弟,我姨媽今天來我家,拖家帶口的,不方便】
很顯然,好兄弟的家裏也是雞飛狗跳。
沈南洲放下手機,開始頭疼起來,難道要在街邊夜宿一碗?
他被這個可怕的想法嚇了一跳。
老闆娘問:“和家裏吵架了?離家出走?”
大約是這個老闆娘笑意盈盈,很像沈老媽從前不和沈老爹吵架時候的樣子,沈南洲難得心平氣和地點了點頭。
老闆娘瞧了瞧他身上的校服:“a中的學生?”老闆娘想起也在a中讀書的女兒,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孩子,真是……”
沈南洲繼承了母親的好樣貌,眉目俊朗,就是沈老爹氣急了對着這張臉都捨不得打。
老闆娘自沈南洲走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不對勁,垂頭喪氣的,手裏還拿着被撕成兩半的試卷,一看就是和家裏鬧了矛盾,一問,果然如此。
老闆娘繼續問:“初几几班的?”
沈南洲說:“初二20班。”
老闆娘吃了一驚:“我家孩子也是20班的。”老闆娘想了想說:“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跟去我家住一晚吧!”到底是孩子同學,見到了也不好不管。
沈南洲第一反應想拒絕,可那樣他就真得睡大街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沈南洲心想,怪不得剛纔看老闆娘覺得眼熟,應該是之前見過,不過是誰的媽媽?王二還是張三的?
直到沈南洲跟着老闆娘回了家,是旁邊的老舊小區,連燈都是按鈕式的。
開門的時候,沈南洲見到了剛纔不久前才分別的人。
“姜晏汐?”
“沈南洲?”
沈南洲下意識地把手裏試卷揉成一團,迅速地塞到了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