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頭，眯着一雙眼睛，略微佝僂着身子，走到白水堂堂口的大門處問道。
“沒看到。”白水堂看門的兩個大漢搖搖頭，表情看着不似作僞。
老頭卻是信也不信，徑直走入白水堂，卻也沒有受到絲毫阻攔。
他眯着眼睛掃視四周正在訓練的幫衆，接着毫不停留地往角落處的一個大棚走去。
那裏有一個身着赤紅色虎頭上衣的男子，正躺在一張椅子上，雙腳翹在了木桌上，愜意地閉目養神。
老頭走到近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劉副幫主，這個月的賬目你還沒看完！”
劉莽懶洋洋地道:“有汪賬房和其他賬房把關，把結果告訴我就行。”
汪賬房自顧自道:“各個堂口的賬目，一號二號碼頭的賬目，十里八村規費的賬目，走鏢的賬目……這麼多賬目，我們哪有資格決定，都需要副幫主你來把關！”
汪賬房說了半天，然而劉莽就是不爲所動，依然閉着眼睛躺在椅子上。
剛當上副幫主的那幾日，他還是幹勁十足的，奈何現實狠狠地給了他一個重擊。
不說總舵裏那整整堆滿了一個屋子的賬目，光是看一會就讓他頭暈眼花，想全部看完的話估計屬性欄都拯救不了他的大腦。
各種走鏢的安排特別是被衆人搶破頭的重鏢。
是安排給牛聰、袁堂主這些老人，還是安排給班陽、蔡斌文這些新人？
牛聰是他的老上司，班陽他們是他的小弟班底，安排給誰都不好辦。
以及和內城勢力的交涉，特別是碼頭自從收取費用後，不時有內城勢力鬧事。
他一天要去N次碼頭來處理這些破事，有時遇到高手的話還要帶金虎過去。
其他還有諸如招收新人、簽訂契書、發放月錢等一堆事，劉莽只是幹了一週，就覺得受不了了。
也幸好他主要靠殺雞積攢能量，不用怎麼練武，不然武功早就被耽擱了。
即使如此，劉莽也開始了他的擺爛。
各堂口的事除非大事都讓他們一言而決不要來煩自己，賬目這些他決定查個年底總賬就行，說不定到時候韓龍回來就更不用煩了。
只有和內城勢力的交涉確實需要他來，其他人實力不夠震懾不住場子。
金虎幫畢竟全面放開練武的時間還是太短，很多人還沒來得及成長起來。
見得劉莽油鹽不進，就是閉着眼睛不起來，汪賬房也沒辦法，只得搖頭嘆氣地離開了。
汪賬房走後，劉莽突然來了精神，他來到伙房，說道:“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好了劉爺！”幾個伙伕拎着六隻被剝乾淨皮拔乾淨毛的小羊羔。
劉莽直接抓住它們的腿一手三隻倒拎着，輕鬆朝門外走去。
他來到總舵最裏側的一個院子，院子中央鋪了一張巨大厚實的白色棉花毯。
一隻兩丈多長的插翅老虎正慵懶地趴在上面，打着盹，曬着太陽。
陽光灑到老虎柔順的毛髮上，閃爍着金色的光彩，晃花了注視之人的眼睛。
老虎的旁邊，竟然還蹲伏着一隻黃色的長毛大狗，有些類似上輩子的高加索犬。
此時正用無辜而又可憐的眼神看着劉莽。
劉莽看到，不由笑了，這不是那隻韓幫主養的‘金虎’嗎？
假金虎可憐又無助地看着劉莽。
劉莽這才發現，它的尾巴上按着一根灰黑色的長指甲，讓它一動都不能動，卻是金虎一隻爪子中伸出的一根指甲。
劉莽無視了大狗求助的目光，走到院子另一頭早就搭建好並且使用過好幾次的烤架邊上。
他剛走到那裏，金虎本來眯着的眼睛就睜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綠光來。
接着劉莽在烤架下準備好木炭，將兩隻羊羔串在烤架上，烤架的周圍還有早就準備好的菜油、香料粉、刷子等。
點燃木炭，不斷翻轉着烤架，時而在羊羔身上刷着菜油，不一會兒一股極其誘人的香味便從其身上傳了出來。
本來趴伏半眯着的金虎，此時已完全站起了身子。
其兩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劉莽的方向，兩隻銅鈴般的綠色眼睛宛如兩顆活着的瑪瑙，嘴巴時而張開露出裏面猩紅的舌頭。
受到劉莽影響，金虎鬆開了按住大黃狗的指甲。大黃狗如蒙大赦，‘嗚咽’一聲往遠處逃去。
劉莽又拿起刷子在羊羔身上刷油，朝金虎招手：“虎兄，不用客氣，過來喫。”
金虎皺了皺鼻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食慾戰勝了理智，還是忍不住邁開了優雅的步伐，悄無聲息地朝劉莽走來。接着居高臨下地盯着正被烤地渾身是油的金色烤全羊。
劉莽將烤羊從烤架上取下來，遞給金虎：“虎兄，這隻沒有放調料，你看看還合乎口味不？”
金虎張開嘴巴，直接叼住了整隻烤羊，接着放進口中咀嚼了十來息，就繼續沒有表情地看着劉莽。
劉莽將第二隻羊遞給它，接着烤第三隻、第四隻羊……
待金虎將第六隻烤羊喫完後，還意猶未盡地看向了劉莽。
劉莽笑道：“這種羊羔是內城出口的嫩羊，數量稀少，今天只有這麼多了。”
開玩笑，要是一次性烤太多金虎喫膩了怎麼辦？劉莽還指望着靠這個來誘惑金虎給他做事來着。
至於爲何不事先讓伙房烤好，也是爲了讓金虎看到自己的努力，來增加對方的好感。
不知是不是喫過烤全羊的原因，晚飯時幾個幫衆擡上一頭綁縛着的活着的老母豬過來，金虎一時都對其懶得搭理。
有時候喜歡喫血食，也只是因爲沒有喫過熟食而已。
傍晚時刻，劉莽少見地回到了劉家村。
村中人看到一身紅色虎頭上衣的劉莽，紛紛上前熱情而又討好地搭話。
“劉幫主！”
“王嬸兒好，喫過沒？”
“劉幫主好久未曾回來了。”
“沒辦法，幫內事務實在繁多。”
“你娘也好久未見了？”
“她過段時間會回來看看。”
劉莽有一茬沒一茬地和村民們聊天。
以前掌旗的時候，有些人還敢和他開開玩笑喊他的鐵牛小名。
自從當上副幫主後，大家對他好似都有了很多顧忌，再也沒人敢隨意地對待他了。
劉莽一開始還有些飄飄然，時間一長只覺得有些寡淡，並無多少喜悅之情。
上天是公平的，當你得到了一些東西，你也註定會失去一些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