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應是舊時月 >第32章 星夜會談
    \"小扣柴扉,夜相請,合扇驚,飛花流螢,

    嘆廣寒玉階冷清伊人伶仃,

    我賦月邊星,你畫提燈影,

    爲誰風露一宵至天明\"

    沒想到一向嗜睡如命的我竟然會大半夜的起了憑欄之意。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有些相思,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啊!

    最近綜合我各種言行想法,我驚愕地發現一個問題,我貌似對吳應熊真的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這種心思竟然到了讓我\"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的地步,尤其從得知建寧公主即將到來之時起,這種感覺更甚。

    我一遍遍詢問自己,我到底貪戀他的什麼?美貌?錢財?權勢?受過高等教育的我怎麼可能如此膚淺?還是他,片刻的溫柔?

    也罷也罷,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雖未嘗過情之滋味,但也曾深受情之聲影薰陶,所以能在這種心思才露尖尖角的時候很快發覺。

    理性分析,我作爲一個情之初體驗者,被表象所迷惑,不能熟練駕馭自己的心,也是無可厚非。但是,人作爲有主觀能動性的生物,怎麼能屈服於動物的本能?所以我要將這種心思扼殺在搖籃之中!

    吳應熊這種自命不凡心高氣傲之人,想必粉絲數增加我一個,他的幸福指數也不會改變。誰要系他一生心,絕對負她千行淚,人家已經名草有主,我有自知之明,更有自尊心。

    \"那你…又想爲誰風露一宵至天明?\"

    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我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匆忙轉身,藉着過廊頂上懸掛的燈籠發出的微光,看清來人後,我眉頭一垮:\"原來是你啊!\"繼而又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捂住嘴巴:\"難道你一直在偷窺我!啊!你這個變態!\"

    朱慈炫雙臂環胸,一臉鄙夷:\"你想象力能再豐富一些麼?偷窺,呵,笑話,我有時間做賊似的偷窺你,還不如正大光明地去…\"他停住,彷彿無論如何都說不下了,我一掃之前鬱郁之態,嘴角邪惡地勾起:\"光明正大去哪兒呀!花天酒地?人道是,侍宴美人姝麗,勸人深酒杯,那個黛眉長啊檀口小啊,耳畔向人輕道。\"我捂住雙頰,裝出一副羞態,\"哎呀呀,想想都覺得羞死了啊!\"

    擡起眼簾偷看他,某人貌似正強忍着揮拳霍霍向粉臉的衝動,被我噎得半晌無言以對。半晌過,他終於重新找回了自我。\"我說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你們那兒的女人全都像你這樣口無遮攔不知羞爲何物麼?\"

    我的臉有一瞬的僵硬,說我不知羞,這有什麼好羞的,這類產業要不是靠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的強力支持,會形成強大的產業鏈禍害至今麼?哼!還問我來自哪兒,提到這個,我就感覺憂從中來,不可斷絕,思鄉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我仰望天空,銀漢星河,我的故鄉就埋沒在那裏,就在黑洞的另一頭,時空交錯,留我在歷史長河中踽踽獨行。朱慈炫好像發覺我情緒不對,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沒事吧?\"

    倏然伸手,遙指天際,我說:\"不是問我來自哪兒嗎?其實我,來自那兒。\"

    \"來自…星星?\"他訕笑,\"我居然跟夢遊中的你廢了那麼多口舌。\"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來自一顆叫地球的星星,它美麗而富饒,我深深地愛着它。\"即使此刻的它已經千瘡百孔,比不得年輕幾百歲的它,但那裏有我的歸宿。只是相見不知哪一天,希望你千萬不要把我忘記。

    \"那麼剛纔…你是在思念你的,星星?\"朱慈炫放柔了聲音,我能理解成他這是在照顧我的心情麼?

    “是啊,我思念的,有家,也有人。”這個人或許還包括他。

    \"其實你也不必時時牽掛,助我功成那日,自是你回家之時。\"他的語氣瞬間充滿豪氣,彷彿天下唯我獨尊。

    我回過頭,只見他的雙眸在星光月光下更加璀璨,讓我無法移開眼。信心十足呢!只是他可知道,歷史上演,我也無力迴天。

    我輕笑一聲,繼而肅容道:\"我來這兒所受的兩次重創,全都拜你所賜,我沒有以其之道還治彼身,並不是代表我心胸有多寬廣,一笑便能泯恩仇,怕你討厭你,我都有過。\"說到這裏,我注意到他的臉上表情的變化,光影中,我讀不懂,但是我敢肯定,愧疚這種東西絕對只佔極小部分,我繼續道,\"但是,我覺得,作爲長期合夥人,最明智的選擇應該是什麼…所以,我現在鄭重宣佈,我原諒你了!\"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顯然,他也不願意有任何不利因素阻撓他的復國大業。\"很高興你能這麼說,但是,作爲東道主,我也會滿足你有理的要求。\"終於見到他比較真實發自內心的笑容,可是如果他聽到我以下要說的一番話,不知道還笑不笑得出來。

    \"我有一個要求,唯一的要求。\"他就是在我面前哭出來,這個要求我也得說,雷打不動。收斂笑容,他靜靜地看着我,彷彿連呼吸都屏住了,等我後話。

    \"我只希望,今後,你不要再對吳應熊下手了。\"我說得極其緩慢,且鄭重,生怕他聽漏半個字。私心麼?是有的,我就是不想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是推理過,他要是沒了,我也有可能消失麼?(瞧我這不值錢的模樣)

    如果說是深夜,其實最多超不了十二點,那個世界,現在正是跟室友開臥談大會好時機。可是,在這裏,華燈早已滅盡,萬籟俱寂,唯有風聲。我的話音已經落了很久,卻依舊不見他接話,不過,我有的是耐心,尤其是在等待我最在乎的問題的答案。

    我保持着最真誠的微笑,面對着他,他卻如雕塑一般,連睫毛都未煽動一下,只有眼中的流光,變幻莫測。

    終於,他的脣畔露出了一抹自嘲般的淺笑。\"呵…呵呵…看來,那段時光,你過得甚好啊,跟吳大公子的感情也是一日千里呢!如今爲了他是不是都可以放棄你的星星了呢?\"他表情突然一變,我不禁後退了兩步,這樣的他,平西王府的時候,在那片樹林的時候,我都見過,嗜血的他盡顯瘋狂之態的他!

    他逼近我,壓低身子,鼻息是熱的,語氣卻萬分冰寒:\"你知道什麼是凌遲麼?你體會過骨肉分離的滋味麼?嗯?用刀將你的血肉從骨頭上一片一片剃下來,你哭喊、你掙扎、你疼得要死卻死不了,直至剩下一副帶血的骨架。我就是親眼看着我的爹孃、兄長被這樣殘忍殺害,而罪魁禍首,正是你心心念念護着的吳大公子的好父親,吳…三…桂!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遲早會讓他們一家血債血償!無關國恨!\"

    我的身子在夜風中瑟瑟發抖,我的想象力豐富得能夠讓他描述的畫面高清還原在我眼前,連樹林裏那場殺戮也一併浮現在了腦海,我已經快被他逼瘋了!我不住搖頭,\"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啊~~~\"

    有力的大手膀攫住我的雙肩,他的氣息吐在耳畔:\"所以你說,我能答應你麼?能麼!?\"最後那一吼,是怒,是恨,是悲,是哀我已經無法分辨。

    我只是茫然搖頭,不能不能,這樣深的仇恨怎麼可以輕易放下?可是!我突然清醒過來,\"可是,吳三桂造的孽,幹他家人何事?\"我的聲音竟然帶着哭腔!

    \"可是,我的家人就不是無辜的麼?明月啊明月,你爲何如此偏心?\"他嘆了一口氣,冰涼的指腹觸上我的臉頰,像是替我擦去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

    \"可是,可以暫時不要傷害他麼?等你功成,我絕不阻你。\"我揪住他的衣袖,用盡了力氣,\"因爲,夢中有個聲音告訴我…他若死去我必消失!\"

    他收斂了可怖的神清,悠悠道:\"那也好,我不妨等着那一天!\"

    渾渾噩噩回了房,不知道怎麼入睡的,只記得那晚的夢,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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