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風不在意,在樓底下,從郵箱取了信封就上了樓,他坐在沙發裏,滿腦子都是宋嬋的案子。
曾律師說,監控察不出被人動過手腳,這也就無法證明宋嬋是完全無辜的。即使他們都明白,宋嬋是被人陷害。
被誰陷害?
張玉蘭和顧清漪麼?
當天據護工所回憶,除了例班檢查的醫生,外人出入只有張玉蘭、顧清漪和宋嬋兩拔人。
若按他分析,宋嬋是無辜的,反之,那張玉蘭母女就是最大嫌疑人。
他可以不顧及張玉蘭,對這個半途殺進來的二嬸,他並沒有多少好感,可他不得不顧忌二叔,一旦坐實了張玉蘭的罪,二叔的家將永遠寧日。
整個顧家也會受影響。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愛人,一整天了,案子的進展就卡在這兒,令他難以取捨,徘徊不進。
餘光瞥到被他隨手扔在茶几上的信封。這纔想到要把它拆開。
沒有紙張之類的東西,一隻巴掌長半指寬的鐵疙瘩滑入手中。
他上下看了看,竟是一隻錄音筆。
以爲是個惡作劇,他毫不在意的按下開關。
裏面先是一片嘈雜聲,接着便是一段錄音。
“……我說,我說,那馬錢子粉是張玉蘭託我從外邊弄來的,沒告訴我用在什麼地方,我問多了,她就拿錢堵我的嘴,還警告我,不要說出去,不然要我好看。”
短短一句話,像是一道悶雷,劈在顧廷風的身上。
他剛還頹廢的如被人抽了魂魄,渾身軟綿綿的連坐的力氣都沒有,這會兒挺直了身子,像打了雞血一般,目瞪口呆地盯着這支錄音筆,簡直不敢相信剛纔聽到的都是真的。
心緒正亂時,曾律師突然打來電話。
“喂。”
那頭似乎難以啓齒,遲疑良久,纔開口:“喂,顧先生嗎?很遺憾地告訴您,宋小姐這件案子,我可能接不了了。”
“爲什麼?”
“顧先生若是有疑問,不如直接問您的父親。”
“我父親?”
顧廷風明白了,曾輝半途撂挑子,是受了他父親的威脅。可是父親爲什麼會知道,他並沒有泄露半個字出去啊!
時間彷彿是被人算好了一樣,他剛拿到證據,曾律師卻告訴他,洗手不幹了。
他連忙找出父親的號碼,拔了過去。
顧志高倒是坦率,直接就承認了,是他給曾輝施加了壓力。但被質問他是從哪裏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隱忍的怒氣立馬爆發了:“自然是你二叔告訴我的,他怎麼知道你在管這件事,他現在人在M國,蕭墨寒也去了M國,你說他怎麼知道!”
與此同時,遠在M國的蕭墨寒,正在莊園裏同蕭老爺子喝着茶。
他看着老爺子懷裏抱着的金毛犬,淡淡擡眸:“聽管家說,您昨日哮喘病又發作了,這東西最好還是別養了。”
動物都愛掉毛,一旦吸入呼吸管道,後果不堪設想,昨天的發作,估計就跟這東西有關。
偏老爺子喜歡養這些小東西,那金毛犬似乎有靈性,聽到要把它送走,立馬躬着小奶貓的身子跟只母老虎一樣,往老爺子懷裏蹭,還不忘對蕭墨寒齜牙咧嘴,令人不禁懷疑,蕭墨寒若再說一句這樣的話,它就攻擊。
蕭墨寒眼睛微微一瞪,對視片刻,金毛犬渾身炸起的毛,竟慢慢的硬生生的耷拉了下去。
秦歌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他家老闆這震懾力,六界通殺啊!
連狗都怕,嘖。
“狗不比人,狗養得熟,人養不熟。”蕭老爺子摸着金毛犬的毛安撫,一邊嘴裏暗喻宋嬋是隻白眼狼。
別養着養着,哪天把主人給吃了。
蕭墨寒淡淡道:“顧志遠親自回去阻攔,老爺子對我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你若真想通了,看清那丫頭的真面目,自然好。就怕……”老爺子輕哼,自己孫子什麼秉性,多少心裏還是有點數的。
來看他之前,還唱反調,要保那丫頭,轉眼就變卦了,這裏面沒貓膩,誰信。
蕭墨寒端着茶沒說話,一又幽暗深邃的眸子隱在眼瞼下。
次日清晨,帝都。
顧廷風想了一晚,最終頂着兩個黑眼圈,拿起桌上的錄音筆去了敬局。
曾律師不幫他,可以。
有這支錄音筆,直接就可以洗清宋嬋身上的嫌疑,把人從裏面保出來,根本不用上法庭。
所以,有沒有律師已經不重要了。
顧廷風到了那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錄音筆交了上去。
依然是黎英接待的。
既然是張玉蘭害的顧清漣,不管二叔一家面臨什麼,真正的兇手不能逍遙法外。
黎英聽完錄音後,當即便叫顧廷風簽字領人。
被關了五天,在裏頭,雖沒受過虐待和審訊,可暗無天日,無盡的孤獨和彷徨吞噬着自己,很多時候,她都悲觀地在想,會不會就在這裏關一輩子,永遠也出不去了。
沒想到,沒想到,她還有機會重新站在陽光下。
溫暖的光撲在臉上時,宋嬋有種恍然如世的感覺。那種重獲自由,仿若新生。
她擡手,擋在眼簾,看着陽光下,被鍍了一層又一層的街道和人羣,心中積累幾日的陰霾一點點散去。
“廷風哥哥,謝謝你。”
顧廷風摸了摸她的頭,儒雅的臉龐,滿是寵溺和心疼:“不客氣。其實也不是我的功勞,是有一個無名英雄在幫助你。”
“無名英雄?”誰啊?
宋嬋想不到,在帝都,還有誰能如此費心幫她。
顧廷風就更不想到了。
他看着宋嬋身上還未換下的病號服以及頭上邊角已經泛黃的紗布,說道:“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宋嬋不想回醫院,那個地方冷冰冰的,到處都是死亡和絕望的味道。
她不要去,可除了那兒,她好像也無處可去。
正自這時,一輛黑色賓利在對面停下。
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裝,筆直挺拔從車上下來,棱角分明的五官,刻着不近人情的冷俊。深邃烏黑的眸子,像是埋藏在地底下幾千年的頑石,陰森而深沉。
視線向她投過來的時候,如一道極光,迅速冷靜。
“宋小姐。”身邊的助理小跑着過來,站在平地,與高他三個臺階的宋嬋仰頭說道,“老闆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