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要做什麼事,明知勸不住,還當衆質疑,除了讓對方會不下來臺,從而被討厭反感,其實半點好處都沒有。何況蕭墨寒這種說一不二獨斷專行的男人。
何況她本來也一直不怎麼討蕭墨寒的喜歡。
果然,蕭墨寒聽到這話,神色更冷了。
攙着宋嬋道:“走吧,我們回家。”
宋嬋也無意跟她們多糾纏,她現在腰痛得要死。
剛剛那一下,神經都麻木了。
蕭墨寒察覺到她的異樣,眉峯一凜,問道:“傷哪兒了?”
“沒事,回去再說吧!”宋嬋搖頭,催促他快走。
“墨寒哥哥!”顧清漪討了個冷臉,巴巴地望着蕭墨寒。
蕭墨寒直接選擇無視。
帶着宋嬋進入電梯的那一刻,顧清漪臉上的委屈即刻消失不見,換成陰毒和怨恨。
張玉蘭與她幾乎是同款表情,兩個人對宋嬋的忌彈與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都覺得宋嬋這個賤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停車場,蕭墨寒一上車便不迫不及待地去掀宋嬋的衣服,宋嬋死死拽着,警惕地往角落裏縮:“你幹嘛?”
“給你檢查傷勢。”
“不用。”
蕭墨寒大掌停在半空,聲音微涼:“宋嬋,別逼我用強的。”
他的耐心有限,方纔在樓上面對張玉蘭母女的時候,已經用光了。所以,現在挑戰他的耐心,無疑是在點火。
宋嬋捏着衣角,她永遠鬥不過蕭墨寒,可永遠也不想就這麼不反抗,直接屈服:“能回去再看嗎?”
蕭墨寒回頭,看了眼四下裏空蕩蕩的停車場,其實沒人,但考慮有攝像頭,最後還是妥協了:“好,回去看。”
他發動引擎,車子飛一般的穿出去。
好像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急須診治一樣。
從醫院到郡豪園不遠,半個小時,他今天只開了十五分鐘,時間縮短了一半。宋嬋靠在椅子裏,她感受不到這種速度與激情。
只是望着外面的人流和兩邊的建築物,滿心滿腦的都是物是人非的悲涼。
小青不在了。
曾經共同走過的路,看過的景,喫過的排檔,以後都無法再與小青一起共享了。
世界之大,她再也找不到一個願意陪她一起共生共死,笑她所笑,憂她所憂,快樂與痛苦共同分擔的人了。
那種被遺棄的孤獨感,堵在她心頭,悶悶的,酸酸的,澀澀的。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逃跑。就用餘下的幾年時光,好好陪着小青,陪着母親,即使終身不自由,又如何,只要她們過得開心就好。
畢竟掙扎了,反抗了,不照樣沒掙脫蕭墨寒佈下的牢籠。
“這麼愛哭。”蕭墨寒把車子停下,何司機和方嬸迎上來。一個拿行李,一個來扶人。蕭墨寒卻是搶先方嬸一步,直接把宋嬋從車上抱下來。
看她又是一張淚流滿面,眉心不由蹙了蹙,吩咐一旁的方嬸,“把醫藥箱找出來。”
“醫藥箱?”
這不人剛從醫院出來麼,怎麼又用上醫藥箱了?
方嬸有些不解。何司機手裏提了東西,不方便用手,只能用肩膀撞她肩膀,“少爺叫你拿,你就拿,說這麼多幹什麼!”
方嬸來的時間不長,許多規矩不懂,也不懂蕭墨寒說一不二的脾性。
幸好有何司機在一邊點撥,不至於惹下什麼不愉快的事。
蕭墨寒直接把人抱到樓上,跟捧了件藝術品一樣,輕拿輕放。宋嬋觀着這屋裏的角角落落,一桌一椅,一窗一門,心裏的酸楚和痛苦如河入大海,奔騰不止。
到處都是小青的影子。
勤快的、關切的、高興的、鬱悶的、忙碌的、天真的……
想忘都忘不掉!
一時淚如泉涌!
“很疼嗎?”蕭墨寒此時已經撩開她的衣服,腰間那塊半掌大的烏青並不嚴重,可她皮膚白,白得就像沒了血,稍微有點別的顏色,就顯得這烏青特別明顯!
“疼。”很疼!
疼到幾乎快要讓她窒息。
可此疼非彼疼。
宋嬋捂着胸口,感覺那塊豁開的口子,越來越大了,寒冬臘雪,六月飛霜,什麼都往裏灌,她快撐不住了,她甚至想到死!
如果當初不那麼任性,想要帶着小青遠走高飛,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
蕭墨寒說的對,小青的死,她要付一半的責任!
“現在給你上藥。”蕭墨寒並未注意到她真正的傷口在哪裏。方嬸提來藥箱,他找出紅花油,讓宋嬋趴在牀上。衣服剝至蝴蝶骨。
免得紅花油沾到衣服上。
掌心搓熱,再貼上她的腰揉摁,他動作很輕,可宋嬋壓抑的嗚咽聲一聲接一聲地從枕頭上傳來,弄得他半途停下好幾次。手法也越來越輕,可宋嬋的眼淚始終沒停。
蕭墨寒並不是粗心的人,相反,他心細如髮,微人於微。
很快,他就發現宋嬋所謂的痛,指的是哪裏。
他道:“明天我們搬去帝湖山莊吧!”
宋嬋未應聲,許久才從枕頭上擡起頭,淚眼朦朧地道:“小青的骨灰呢?”
“還在殯儀館。”
“我想明天去看看她!”
“好,看過之後我們直接回帝湖山莊。”
宋嬋嗯了一聲,捂在胸口的手,慢慢移到腹上。是不是疼痛會傳染,她的小腹又開始發作了。
從每隔兩三天,到每隔一天,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頻繁。
這是不是代表,她的癌症,擴散得越來越快了?
“我想睡一會兒,你出去吧。”
“好,喫飯的時候,再叫你!”
蕭墨寒抹完藥,收拾好箱子,放在牀頭櫃上,好晚上再給她擦一次。腳步聲遠去,門哐噹一聲響,蕭墨寒一離開,宋嬋趕緊坐起身子,從包包裏翻出藥來。
不敢叫方嬸給她端水,就這麼幹咽。
哪怕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眼睛產生生理上的淚水,她也選擇強行忍着。
沒什麼大不了的,會習慣的,一定能習慣的。
喫過藥,瓶子放回包裏,摸到之前她放在裏面的各種首飾盒。那是她給小青準備的後路和母親的養老金。
淚水不由再一次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