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鏡頭對着那已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出租車時,顧清漪開口:“宋嬋的屍體不會被發現吧?”
“放心吧,你不是看到我點火了麼,就算髮現,也是一堆骨灰了,誰認得她是誰啊!”刀仔不以爲意,叉了口泡麪,唆得滿嘴是油。
“你燒得是地溝油。”顧清漪淡淡提醒。不知道爲什麼,心裏總是有些不放心。思來想去,所有環節,也就地溝油那一茬跟預想的有些出入。
“地溝油也是油啊,再說走之前,你不是已經看到起火了麼?”刀仔繼續沒把它當回事。
專心專意的喫着泡麪。這泡麪是酸辣味的,他不太能喫辣,可櫥窗裏只剩下一份辣的和一份不辣的。
不辣的給了顧清漪,辣的只能留給自己。
刀仔試了兩口,頓時就覺得這兩口下去兩臺山的火燒到他喉嚨裏來了。他仰頭對着天,辣得直哈氣:“靠,這特麼也太辣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包裝盒,眼睛瞪圓,又想罵人了:“誰他麼這麼缺德,還買了加辣的放我這兒。”
顧清漪嘲諷:“還不是你那些老相好。”
這個地下室,這個房間,根本沒有私祕性可言。刀仔成天帶女人回來,幹完事又沒力氣去外面喫,索性就喫泡麪,簡單又方便。
一提到女人,刀仔就心虛。
私生活作風亂,女兒看不起,他也沒轍。
他都亂了幾十年了,改也改不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愛喫這個,等睡一覺起來,爸帶你去喫好喫的。”
顧清漪呵了一聲沒說話。
什麼好喫的,不就是下館子。路邊的小排檔,十元一份的湯蓋飯,和手裏這泡麪一樣,看了就厭煩。
想起以前,各大飯莊酒店,山珍海味,魚翅鮑魚,那才叫生活,才叫煙火。
如今……
不能想,不能比,一比,心裏頭就恨恨的。
顧志遠太狠了,居然說不要她就不要她,好歹她也叫了他幾十年的爸爸,就是養條狗,說割捨也割捨不下啊!
宋嬋已死,顧清漪最大的仇人不在了,她就開始恨起顧家來。覺得顧家薄情薄義,沒一點人情味……
刀仔一看顧清漪這神色,就知她在心裏琢磨什麼,說道:“又想起以前了是吧,你放心,顧志遠能給你的,我也能給。等我把手頭上這筆貨走完,親爹就帶你喫香的喝辣的……”
話未說完,門“砰”地一聲,被人一腳踢開。
刀仔開口就要罵:“誰他……”
一見蕭墨寒那張冷冰冰的臉,跟閻羅王似的站在外面,氣勢立馬就下去了。
“蕭……”他都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
他約摸估出上回在星空酒吧,把他蒙面揍他一頓,逼問那錢子粉毒出處的人,也是對方。
蕭家不比別的家族。
它黑白兩道通喫,其名下的蕭氏集團是帝都財團榜首。蕭老爺子蕭啓國手段雷厲,作派狠辣果決。他孫子蕭墨寒是他一手培養,城俯手腕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以說,在帝都,還沒人敢在蕭家面前,裝瘋賣傻,耍花槍!
刀仔在道上混,跟着上面的人見過不少大哥人物,可還從來沒哪個有蕭墨寒這般陰冷強勢的氣場。
好像多看兩眼,壽命都能折兩年!
“墨寒哥哥!”
相較於刀仔的提心吊膽,顧清漪倒是沒想那麼多。
蕭墨寒畢竟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就算對她再冷淡,她對他的愛慕也絲毫不會減少半分。
當即扔了勺子,朝蕭墨寒跑去,作勢要撲他懷裏。
秦歌手一伸,將人給攔下了:“顧小姐,請自重!”
“自什麼重,墨寒哥哥是我未婚夫,他來看我,我不能抱抱他,跟他說說話?”顧清漪最不喜秦歌,瞎了眼的狗東西。明明她纔是未來的正牌蕭太太,偏偏他眼裏就只認宋嬋。
宋嬋給他喫什麼了,讓他這麼好賴不分!
“顧小姐,說話別急,咱們今天來,就是來同您聊天的。至於抱,還是算了吧,蕭先生有潔癖,您又不是不知道。”秦歌在要事面前,向來都是不苟言笑的。
並沒有因爲顧清漪的落魄而嘲諷她,也沒有因爲她即將死到臨頭而蔑視,就像之前她還是高高在上的顧家二小姐時而巴結她一樣。
該如何,就如何。
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
不仗人勢,也不以勢待人。
落在顧清漪眼裏,他的“端正”就是板腐,就是腦子不開竅。
她也懶得同他說,跺了下腳,又氣又憤地剮了眼秦歌,然後讓出位置,邀請蕭墨寒進屋。
蕭墨寒這回帶了不少人,兩個在門口站崗,剩下的清場去了。
地下室前面是賭場,後面就是住房。有好幾十間宿舍,都是用木板隔開的,每一間也就十來平米,放張牀再放張桌子,就沒地兒了。房子挨着房間,門挨門,一點動靜,所有人都聽得到。
住在這裏的人不是賭徒,就是小姐,還有癮君子。像蕭墨寒這樣的站在雲端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突然大駕,那是前所未有也必定是引人矚目的。
從他一站在這兒開始,就有不少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望了。
男的看戲,女的搔首弄姿。
蕭家保鏢不是喫素的,一個眼神,就把那些人給嚇退了回去,關門聲此起彼伏。稍有膽大的,一個眼神不夠,他們就直接過去,上手把腦袋按進去。
親自替他們關門。
原本還有些鬧騰的地下室,一下子清靜了,靜到連根針落在地上似乎都聽得見。
刀仔昨天晚上殺人放火,這會兒見這陣仗,難免就心虛。
蕭墨寒進門時,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不小心碰到搭在地上的小板桌,叮裏哐郎的,桌子杯子全倒地上,兩份泡麪無一倖免。
那紅油流了一地,十幾平方的屋子立馬被一股泡麪味充斥。
顧清漪臉色一窘,被蕭墨寒發現她住這種地方已經很不堪了,而現下還弄這一出,不能更不堪!
她臉紅一陣白一陣,滿心尷尬,無處安放,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蕭墨寒本身都走到屋子中間來了,地上淌着的紅油又硬生生地把他逼了出去。他站在門口,單手插兜,一雙鷹隼的眸子,在屋子各個角落掃過。
忽然,目光頓在一個置物架最頂層的盒子上。那盒子開了條縫,裏面放的應該是衣服,半截袖子露在外面,袖口有一片綠色,隔得遠,看不清那片綠色痕跡是什麼造成的。
“蕭先生,您怎麼來了?”刀仔醞釀了半天,纔想到這麼一句開場白。
蕭墨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吭腔。倒是秦歌,主動接過他的話:“刀先生,昨天下午四點到晚上十點,您和令千金在哪兒,做什麼?”
顧清漪心下一驚,難道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不可能啊,她都打扮成那樣了,怎麼可能查得到她!
刀仔還是比較沉得住氣,畢竟壞事做多了,經驗比之豐富些。
他鎮定道:“自然是在家裏睡覺啊,還能幹什麼。”
秦歌忽然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冷,沒什麼溫度:“刀先生,我是代表蕭先生問問的,您最好想清楚再回答,蕭先生不是很有耐心。”
“我……我們確實就在家裏睡覺,什麼也沒幹,啊……”刀仔話已出就斷不會改口,再說,這來勢洶洶的,也不敢改啊!
蕭墨寒分明是來索命的,他若招了,今天不光他,顧清漪也得交代在這裏。
所以只能死鴨子嘴硬,硬撐到底了。
哪料,話還沒說完,秦歌手一揮,一名保鏢走進來,直接拽住他手腕,把他給扣在背上。他聽到骨頭咯察的聲音,不知道是斷了還是脫臼了。
總之,痛得要死!
“刀先生,我說過,蕭先生不是很有耐心。宋小姐被你弄到哪裏去了,你最好現在把人交出來,不然,呆會兒斷的可不就僅僅是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