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在門上扣了兩下。喬安聽到聲音,直起身子扭頭看過去:“你回來了?”
那語氣,那神態,跟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
蘇陌白神色倏然一涼。
白九棠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兀自和喬安對着話:“你怎麼在這兒?”
“我今天忘帶宿舍鑰匙,就到你這裏來借休一下,不介意吧?”
睡都睡了,介意還來得及麼?
喬安曲起拇指,指了指屋裏的洗手間:“爲了報答,你放牀頭的髒衣服我給你洗了,現在在洗衣機裏滾着呢!”
睡了老白的牀,還給老白洗衣服。
看來兩人關係發展神速。
蘇陌白眸光微暗,他掙脫白九棠的手,趁着兩人說話的空檔,默默地轉身離開。
還是宋嬋說得對,他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老白就該找這樣的女子,會收拾房間,會洗衣,多賢惠……
明知他們那樣是對的,喬安也沒哪裏不好,知識修養,無一不和老白般配。可他就是嫉妒啊,控制不住的嫉妒。
蘇陌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家,渾渾噩噩地在沙發上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動都沒動。外面好像有人敲門,有一下沒一下的。然後就是手機,電話一個接一個,兩種聲音交替地響,跟奏交響樂一樣,吵得他腦瓜疼。
終於,他扔了抱枕,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門邊,把門拉開。白九棠一手抱着手機,一手抵在門板上,眉頭擰得緊緊的,眼裏的焦急都快溢進他屋子裏。
手機屏幕上是蘇陌白的名字,白九棠盯着手機,全神貫注,門開了都不知道,另一隻敲門的手落了空纔有所察覺。
擡頭,對上蘇陌白微微怔愣的臉,他道:“你在家裏?”
“我一直在。”
“那我敲了這半天門你怎麼不開?電話也不接?”
“沒注意。”
他耳朵聽到了,可沒有要去理會的意識,整個神遊天外,腦子裏閃現的全是喬安和白九棠在一起的畫面,有些是他看到的,比如那次在帝湖山莊的燒烤,比如宋嬋住院,喬安看白九棠說話的眼神,再比如喬安下午出現在白九棠宿舍給他鋪牀疊被的場景。也有些是他臆想的,兩人都在一個地方上班,擡頭不見低頭見,藉着探討病情,他們可以隨時培養感情。如若不然,上回說晚上來找他,爲什麼後來又沒來,他可是等了整整一晚……
白九棠看他失魂落魄樣,很沒脾氣。熟門熟路地從櫃子裏拿拖鞋換上,跟着蘇陌白進屋。
“怎麼不開燈?”屋裏子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蘇陌白隨手在牆上拍了一下,啪地一聲亮堂了:“不知道天黑了。”
敲門聽不到,電話也聽不見,現在連天黑都不知道,這小子問是很嚴重。
“陌白,你到底怎麼了?”先前在醫院也是,不告而別,他在後面拼命地喊,這小子頭都不回一下。
“我沒怎麼。”蘇陌白窩在沙發裏,眼睛微閉,一幅拒絕長談的架式。白九棠屁股挪過去,強行將他拉起來,“有什麼話是不能跟我說的?你最近總是躲着我,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你沒做錯,是我錯了。”
“你錯了?你錯哪裏了?”
蘇陌白沉默。就像一臺錄音機,說着說着,就按下了暫停鍵,再也沒有聲音。白九棠等了許久,仍沒等到下文。他就自己琢磨,仔細看着蘇陌白那冷淡疏離地神色,猜測:“你生氣了?”
“沒。”蘇陌白終於又開了口。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白九棠就確定了,笑了笑:“生氣就生氣,幹嘛不承認?”
這臺詞有點熟悉,多年以來,自己一不高興,白九棠就會來這樣的開場白。所以蘇陌白下意識地回嘴:“承認了你哄我?”
“怎麼哄,你說。”他摸了摸口袋,“今天我沒帶糖。”
“靠,誰要喫糖!”說着,蘇陌白又往後面一倒,躺在沙發裏。
“那你要什麼?”
“我要什麼,你都給麼?”
“嗯,只要我有,都給。”白九棠好脾氣,只要這小子不再犯軸,躲着他,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辦法摘一摘。
蘇陌白嗤了一聲,隨即從沙發上彈起來,他穿上鞋,拉着白九棠往外走:“我什麼都不要,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他很怕白九棠再問下去,他就管不住這張嘴,把它說出來。他一向藏不住祕密,尤其是在白九棠面前。白九棠有些心累,原以爲好不容易打開的話匣子可以順順利利地談下去,解開他的心結,沒想到又繞回去了。
“陌白,你到底是有什麼不滿,你別總是這樣。”
“我沒什麼不滿,你趕緊走!”蘇陌白拽着他,語氣突地一變。
白九棠也來勁了,甩開他的手嚴肅道:“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怎麼走……”
“說什麼?我自己都鬧不明白,我跟你說什麼?”
“你什麼鬧不明白,你鬧不明白你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把它整明白。”
“好,你非要知道是吧,那我就說了。”兩人脣槍舌戰,你來我往,情緒越說越飽滿,已經到無法控制地步。白九棠話趕話,蘇陌白腦子一熱,直吼吼地就把心裏那點見不得人破事給嚷出來了。
“我不喜歡你跟那個喬安在一起,我每次看到你們兩個說說笑笑,我心裏就不舒服。我也不喜歡你看他的眼神,更不喜歡她看你的眼神,明白了嗎!”
白九棠有點懵,這麼多不喜歡,鬧得是哪般,更何況:“我跟喬安,不是你說的那樣。”
“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不是。”
“怎麼不是,你們整天眉來眼去不是談變愛是什麼?”
白九棠有點想笑:“如果是又如何,我男未婚,她女未嫁……”
蘇陌白再次打斷他:“我嫉妒,我喫醋。你以前整天圍着我轉,現在圍着她轉。有她在的地方,你幾乎就看不到我,我感覺自己被冷落了,被拋棄了。我想那個喬安走,離開帝都,這樣我們就還和以前一樣。現在你搞明白我是什麼心理了麼?”
有道雷彷彿劈在白九棠的頭上,他呆在原地,凌亂了許久。忽然他撲哧一笑:“什麼心理,不就是覺得我最近對你關心不夠嘛。你把我當成一個你的玩具還是寵物了,天天抱着捧着玩着,突然有一個人來跟你來搶,並且還搶走了,你心裏不平衡,要把它搶回來。又覺得靠自己搶,沒風度,得讓它自己回來。因爲你對它有感情,希望它對你也有同樣的感情。是這意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