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李醫生,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嗎?”
“我們給她掛了葡萄糖,打了補血的針,按道理,她應該要醒了的,一直睡着,我擔心……算了,等她醒來再說吧!”
“好,我記住了。”
秦歌目送醫生離開,跟着護士把宋嬋送回病房。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纔拿起電話跟蕭墨寒彙報。那頭一聽說宋嬋沒什麼事,嗯了一聲就掛斷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秦歌盯着手機有些恍惚,若是老闆真不在意,爲什麼又吩咐他在這兒守着,爲什麼他拔過去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起來了。可要在意,又爲什麼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那麼冷淡,那麼疏漠。
如此矛盾,到底所欲爲何?
黃昏的晚霞,紅透了半邊天,把屋子渲染成一片淡淡的金粉色,給宋嬋那張比雪還慘白的臉渡上一層薄薄的紅潤。
她慢慢睜開眼睛,擴散凌亂的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逐漸聚焦,秦歌靠坐在對面的椅子裏,頭仰着,頂着牆壁正在打瞌睡。
宋嬋無意打擾,她知道給蕭墨寒做助理,挺累的。要隨傳隨到,還要承受他各種莫名又變態的怒火。整天心驚膽戰的就像在走鋼絲,指不定哪個時刻就跌下去,粉身碎骨了。
可這個姿勢註定是睡不安穩的,秦歌頭一歪,重心一失,就把自己給驚醒了,他猛地睜開眼睛,正好和宋嬋的視線對撞。
趕緊坐直了身子,抹了把臉:“宋祕書,你醒了。來,喫點東西吧,我剛買來的。”
宋嬋隨着他手邊的動作,看到牀頭櫃上疊了幾個便當盒。秦歌把牀側的餐桌板扶起搭好,又給她把病牀搖起來,方便她喫東西。
“來!”
秦歌拿出一次性筷子,扳開,還用開水衝了衝上面的木屑,才遞給宋嬋。
兩菜一湯,有葷有素,湯是黑色的,上面漂着幾根蟲草花和紅豔豔的枸杞,一隻拇指般大小的翅膀浮出湯麪,宋嬋接過秦歌遞來的筷子,詫異地看着他:“鴿子湯?”
在她印象裏,秦特助不像是這麼會照顧人的人。
見過他給蕭墨寒叫過外賣,從不帶湯。不是蕭墨寒不喜歡喝,而是他從來沒想到這一層。自然,對喫這方面一向不挑剔的蕭墨寒也不會刻意去提。
秦歌淡淡解釋:“醫生說你身體很差,需要補。”
宋嬋點點頭,原來是醫生說的。
她現在其實沒什麼胃口,一嘴的葡萄糖味,又甜又澀,喉道里還充斥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噁心感,好像卡了口痰,吐不出來又咽不下。
硬着頭皮,強壓着那股不適感,勉強把湯喝完了,又扒了幾口飯,無論秦歌再怎麼盯着她,喫不下就是喫不下了。
恰時,李醫生來查房,問了問她身體的狀況,便合起病例表,問道:“宋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時常感到頭暈目眩?”
宋嬋心下一緊,覤了眼秦歌,生怕醫生髮現什麼說漏嘴,連忙搖頭:“沒有。”
“沒有嗎?”李醫生狐疑的皺眉,他從醫二十年了,他不會斷錯的。僅僅是因爲獻血就昏迷這麼久,說不過去,而且五百毫升也在人體接受範圍內……
他果斷道:“爲保險起見,明天你還是做個全身檢查吧!”
“我不做!”
一做就天下皆知了。
她不想看到或憐憫,或奚落,或看笑話的各種目光,她不要。
如果必須面對死亡,她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的就好。
生時既然沒有人會在意,死後,也不必驚動任何人。
“宋小姐……”李醫生還欲再勸,宋嬋已果斷的打斷,“別說了,不做就是不做,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強硬的態度令在場的人一驚,秦歌和李醫生,俱是愕然地望着她。
印像裏,宋嬋可不是曾這麼跟他們說過話,她一直都是唯唯喏喏,逆來順受的。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宋嬋清清嗓子,趕緊在僵硬的臉上堆起一抹笑:“李醫生,你知道的,我很怕麻煩,也怕抽血……你放過我吧,我纔在手背上扎個那麼大窟窿,實在是心裏有陰影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她不想做就不要做。”一道森涼的聲音驀地出現在病房門口。蕭墨寒漠然走進,深邃的五官,沒有一處有溫度。
他覤着病牀上的宋嬋,聲音淡薄而清晰:“她一向身體好,就算把她的血抽乾,一時半刻也死不了。”
秦歌渾身一震。
李醫生眉頭緊皺。
雖然習慣了他對宋嬋的冷血刻薄,可聽了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很殘忍!
宋嬋微垂着頭,將桌上的飯盒推到一邊,然後慢慢往後躺。因爲牀拉搖得高,躺着即是坐着。脣角的弧度,一如方纔,一覽無遺。
“蕭總說的是,反正我命賤,死了也沒事。”
她儘量把它當作一個玩笑,裝得無所謂,豈知強顏歡笑下,心中的苦澀和悲涼照樣落入別人的眼裏。
秦歌看到了,李醫生看到了,自然蕭墨寒也能看到。
可是他一貫都不在乎,也習慣了忽略。薄脣動了動,說道:“放心,清漣沒醒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
宋嬋藏在被褥下的五指,漸漸地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