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訊室裏,他看到了宋嬋。
一個頭上裹着紗巾,形單影隻的女人。無助地坐在裏面,與這滿室的恐慌對抗。她顯得那麼單薄,那麼彷徨。
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般,看得顧廷風的心發悶發慌。
“小嬋。”
他輕輕叫了聲,生怕聲音大了,增加了她的恐懼。
宋嬋緩緩擡頭,跟一臺生了鏽的老機器般,動作遲頓緩慢,待看清眼前人時,迷茫幻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廷風哥哥。”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道。帶着律師一併走進去,盯着她額頭上的紗巾,略微蒼白的臉,還有她這一身未來及換掉的病服,一臉困惑,“你這是……”
“哦,沒事,之前摔了一跤,磕破了腦袋。”宋嬋雲淡風輕地說着,努力扯出一抹笑,“後面縫了幾針,已經快好了。”
“是蕭墨寒弄的?”顧廷風在她對面坐下來,他並不相信這樣的說辭。
這麼大個人了,能怎麼走路纔會不小心摔到頭還縫了針?
他一直知道,蕭墨寒對宋嬋的恨,也知道蕭墨寒以前對宋嬋的愛之深,所以聽說她這幾年過得不好,也不會具體想象到底有多不好,頂多就是沒好臉色,一天天的冷戰。
可自從上次在莫斯頓酒店,他親眼瞥見蕭墨寒把宋嬋送給那個禽獸卡爾之後,他醒悟了。
原來再深的愛,在恨面前,也會變成魔鬼。
“不好意思啊,廷風哥哥,我又害你跑一趟,實在是……”我無路可走。
宋嬋故意避開他的問題,說道,“這件事跟顧家有關,廷風哥哥要是爲難,可以先行迴避,我自己跟律師談就可以了。”
顧廷風是顧清漣的堂哥,是顧清漣大伯的兒子。
叫他來幫自己,等於跟顧家唱對臺戲,所以,有些話必須提前言明。
“跟顧家有關?”
這個先前在電話裏倒是沒提,難怪當時宋嬋只說幫她找個律師,並未要他直接插手。
身邊的律師是個身經百戰的,一聽這話便知該自己上場了,當即拿出電腦,打開道:“沈小姐您好,我叫曾輝,是您這次的委託律師,現在您可以把事發經過具體的跟我闡述一遍,包括細節,最好一字不露。”
宋嬋點了點頭。
短暫的敘述中,顧廷風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但他並未選擇逃避,反而在聽完後,毫不避嫌的地對宋嬋說道:“這件事你交給我,我一定還你個公道。”
“廷風哥哥,你就這麼相信我麼?”宋嬋滿目詫異。
“爲什麼不信?在我心裏,你一直不是那種有心機有手段的人,更不會殘害無辜!”
宋嬋的眼淚又不爭氣了,盈滿眼眶卻還是倔犟的沒讓它落下來。被人信任的感覺,原來如此溫暖。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暖和過了。
“傻丫頭,別哭。”顧廷風起身,摸了摸她的頭,看她想哭又隱忍的模樣,心中也是酸得很,“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嗯。”
宋嬋重重點頭,她一再地告訴自己,別再與顧廷風扯上關係,可最終在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還是把他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宋嬋啊宋嬋,但願你不會再給他帶來什麼災難!
黎英搖頭嗤笑:“人剛進來,怎麼保釋,顧少是想撅了我頭上這頂烏紗帽麼?”
顧廷風訕訕地閉了嘴,沒再說什麼,帶着律師匆匆離開。
彼時。
秦歌想辦法從張玉蘭的通話記錄裏,找到了一個最近常聯繫的電話號碼。
那號碼沒有備註,但好在顯示的是本地號。
他順藤摸瓜,聯繫了此人,謊稱近來手頭緊,要弄些“貨”出去換點錢花花,沒有路子,圈裏的人便把他介紹給自己。
對方是個男的,一聽貨這個字眼,以爲是同道中人,幾乎沒有怎麼懷疑,呵呵兩聲就答應了。
地點約在星空酒吧。
秦歌一早派人埋伏在那兒,等對方一進房間,便立馬將人拿下。男的叫刀仔,以前在這家酒吧當酒保,跟張玉蘭是舊相識。
一開始還嘴硬,不過沒幾個拳頭就全招了。
秦歌錄了音,畢恭畢敬的交給了坐在沙發上,森然冷冽,氣場如霜的男人。
房間的燈光沒有全開,昏暗的只能看到他們大概的輪廓,尤其是爲首的那個,刀仔連個鼻子眼睛基本五官都沒瞧清楚,就被人打暈了過去。
秦歌用腳踢了踢,詢問道:“老闆,他怎麼處理?”
“放了。”蕭墨寒拿着錄音筆,緩緩起身,如螻蟻般掃了眼地上的人,修長的腿邁過去,說道,“再找人盯着,等魚上鉤。”
一個人的證詞,有可能被懷疑是屈打成招。
若是張玉蘭親口說毒是她下的呢?
秦歌瞭然,手一揮,立即有兩名小弟上前,他囑咐道:“再過半小時,把人弄醒,擡回巷子裏。”
“是。”
這一仗打得漂亮。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張玉蘭自以爲天衣無縫的殺人局,蕭墨寒不到半天就把它給破了,兵貴神速,怕是她做夢也沒想到。
從酒吧出來,回公司的路上,秦歌邊開車邊試探着問蕭墨寒:“既然我們有了證據,那宋小姐那邊……”
是不是可以放了?人畢竟還受着傷呢!
蕭墨寒正要說話,電話突然響了。
拿出來一看,M國那邊打來的。
他當即眉頭一皺,覺得可能不是什麼好事。畢竟這個時間點於M國那邊,不過剛到凌晨的樣子。
雖有遲疑,但還是接了起來:“喂。”
“臭小子,喂什麼喂,連爺爺也不知道叫了?”蕭老爺子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
蕭墨寒眉頭皺得更深了:“……爺爺。”
蕭老爺子聽到這兩個字,氣沒消反而更盛:“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清漣出這麼大事的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想和五年前那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繼續偏袒宋嬋那丫頭?”
“爺爺?”蕭墨寒不悅。
這事這麼快就傳到老爺子那邊去了?
他腦子一轉,當即就想到了顧志遠。
“別叫我,你和你那個父親一樣,都叫那對母女給迷了心竅,我遲早要被你們給氣死!”
蕭墨寒淡淡道:“爺爺聲如洪鐘,離死還遠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