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五年前，哪怕是在那過去的五年裏，宋嬋或許都能聽出這話的潛在含義，如今她心如死灰，又怎察覺得出來呢！
“老爺子不是在M國養病麼，怎麼突然回來了？”
“這個……您還是親自問老闆吧。”秦歌不知道怎麼說。
蕭墨寒今早一去秋山別苑，老爺子劈頭蓋臉地就把人訓了一頓。
上次在M國，蕭墨寒表面上答應不插手宋嬋的事，暗地裏還是助了顧廷風一臂之力。那支錄音筆，顧廷風也不知道怎麼藏的，被顧志遠搜了去。
本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祕密，顧廷風就把那錄音筆是怎麼出現在他公寓的說了一遍。顧志遠多狡猾啊，順藤摸瓜，找到監獄裏的刀仔，逼問之下，就猜到是蕭墨寒的手筆了。
他不敢確定，於是就打電話跟遠在M國的蕭老爺子透了情況，讓老爺子派人去查。
老爺子沒查，他知道就算他查到了，也不能拿蕭墨寒怎麼樣。所以一氣之下，就回國了，先把人逮着罵一頓發泄發泄再說。
秦歌一直站在外面沒進書房，不過聽動靜，蕭墨寒不但捱罵了，好像還捱了打。
老爺子那柺杖，可是實木做的。
話正說着，蕭墨寒終於收起手機，朝他們走來。像來時一樣，拉着宋嬋的手，宋嬋本能地抗拒了下，沒掙脫掉，也就由着他。
秦歌很有眼力見，跑到前面去開車。
一路無言。
宋嬋心情沉重，自然也沒心思過多去關注蕭墨寒。不過，蕭墨寒看着不大高興，她還是能明顯感覺出來。
快到郡豪園的時候，她纔開口：“敬方那邊有新的消息了麼？”
蕭墨寒道：“還沒有。”
“我想親自給小青報仇，可以麼？”
她要找證據抓張玉蘭，每天就不可能呆在郡豪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蕭墨寒對她逃跑一事有陰影，所以她必須事先說明。
蕭墨寒扭頭，面露狐疑。
宋嬋知道他想問什麼，說道：“昨天在小漣姐病房門口，跟張玉蘭鬥了幾句嘴，她默認了小青的死跟她有關。”
蕭墨寒不信：“你確定？”
張玉蘭沒那麼蠢吧，就算有顧家撐腰，這種事也不能肆無忌憚的往外說。
宋嬋道：“不是直接默認。”
不是直接，那便是間接了。
蕭墨寒懂了，他道：“需要我幫忙？”
他這麼爽快，宋嬋倒是詫異不已：“你不反對？”
“我反對，你會停止追查嗎？”
“不會。”宋嬋堅定道，“我也不用你幫忙，我自己會找人。”
“找誰？”蕭墨寒下意識裏腦子裏就蹦出一張臉來，眸光漸漸冷卻，“你的廷風哥哥？”
宋嬋抿脣不語，她不想麻煩顧廷風，顧志遠是他親二叔，找他幫忙，就是逼他在火架上烤。可黎敬官告訴過她，當初顧廷風是向敬方提供了一段錄音才成功替她洗白的。
所以她也知道錄音筆的事。
既然要調查張玉蘭，那錄音筆是個關鍵，她得找顧廷風問問，還有沒有備份。
除此之外，她不會再麻煩別的。
宋嬋道：“只是找他拿樣東西而已，剩下的我會找律師。”
不管是拿東西，還是別的，在蕭墨寒眼裏，她就是棄了他這個強大援助，轉而投靠什麼都不如他的顧廷風。
好像不論她遇到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顧廷風。
五年前是，五年後，仍是。
細數最近發生的種種，哪一件沒有顧廷風的影子。
蕭墨寒頓時怒火中燒：“你以爲，帝都的律師這麼好請？”
“總要試試。”就算碰壁，宋嬋也要飛蛾撲火，親身一歷，萬一就涅盤了呢。
蕭墨寒閉了閉眼，努力壓制自己的脾氣。儘管如此，前座開車的秦歌還是感覺到這車內突起的龍捲風。他暗道不好，怕是兩人又要火爆的幹一架，小心翼翼的盯着後視鏡。
車子剛好開在分叉口，方向盤都向左打了，聽到這話，手腕一轉，連忙向右。強行變道，輪胎擦在地板上的聲音，刺得宋嬋耳膜疼。
蕭墨寒的怒火充斥着整個車廂，無處不在。宋嬋脖頸冰冷，頭皮發麻，仍抿着脣，挺直背脊無聲對抗。
在小青這件事情上，她不會讓步。
然而就在她也以爲，蕭墨寒會回去像以前一樣，跟她大鬧一場，結果卻沒有，人只是呆在公司，徹夜未歸。
冷戰麼？
太好了，這樣她便有時間做自己事。
第二天，宋嬋便給顧廷風打電話，想約他出來見個面。結果，電話響了幾次都沒人接。等打到第三次的時候，才被接通。
卻不是顧廷風的聲音，而是他的母親孫雪琴：“宋嬋，我麻煩你不要再打來了，你害我家廷風害得還不夠麼？”
“伯母。”
“別這麼叫我，我擔待不起。”孫雪琴聲音尖銳，飽含怨憤，“你要是還有良知，別再纏着廷風了，算我求你！”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宋嬋盯着手機，呆愣半晌。
此時她還不知道，自那日她在敬局門口與顧廷風分開後，前腳跟蕭墨寒離開，顧廷風后腳就被他父親顧志高給押進車裏，帶到老宅了。
祠堂跪了一夜，顧老爺子氣得差點動了家法，之後還是孫雪琴以身相護，才改關禁閉，到現在都沒出來。
顧家爲防着兩人揹着他們聯繫，還把手機沒收了。孫雪琴怕惹怒老爺子，請求由她看管。因此顧廷風的手機就一直在她手上。
這段時間，除了醫院裏的同事，倒是沒別的電話打進來。
孫雪琴剛鬆口氣，宋嬋的號碼就從屏幕裏跳出來了。
像是一個去不掉的魔咒，撓得她心煩。
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家仇，她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再加上，她跟顧清漣的母親還有很深的淵源。
倆人曾是大學同學，極要好的閨蜜。也是天定的緣分，後來相繼與顧家兩位公子相戀，先後嫁到顧家，又做了妯娌，關係比之前更深。
可惜，顧清漣母親紅顏薄命，年紀輕輕的就走了。孫雪琴一直視顧清漣爲親生，閨蜜走後，更是疼愛有加。因此，她對罪魁禍首宋嬋，也是打眼裏恨着的。
偏兒子一直偏幫那女的，她氣極怒極，但受過高等教育的她，骨子裏的涵養，不容許她失控發瘋。所以看到來電，只匆匆掛掉，哪料那女的死纏爛打。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吼，像張玉蘭那般，撒潑發瘋，提把刀子困到宋嬋脖子上去，恐嚇警告，最後還是忍住了。
宋嬋覺得顧廷風可能出事了，她想說點什麼，可到底沒有勇氣再把電話撥過去。她明白，不聯繫，不打擾，就是對顧廷風最大的幫助。
放下手機，宋嬋心裏悵然若失。
果然，偌大個帝都，她只適合孤軍奮戰。
還好，她倔犟，執着，堅韌。一件認定的事，就會義無反顧的去做，不論前方如何艱難險阻。
一如當初她決定呆在蕭墨寒身邊，用五年等回一絲信任一樣。
宋嬋打開桌上的電腦，開始瀏覽帝都各大律師的信息。排在榜首的是蘇陌白，可他不會幫她的。因爲蘇陌白同蕭墨寒他們一樣，認爲她是個罪人。
宋嬋只能把目光放在排名靠後的。
跳過二三四，視線鎖定第五，一個名叫曾輝的中年律師。還是個熟人，她當日因爲顧清漣的事被蕭墨寒親自送進局子，顧廷風來見她，帶的就是這個曾律師。
她抄下手機號，立馬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