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那頭冷呵一聲，笑道：“白小子長進了，警告起我這個老頭子來了，不錯。”
白九棠眉心一緊，趕緊賠笑：“蕭爺爺言重了，在九棠心裏，您永遠可親可敬。”
蘇陌白翻了個白眼。
可敬也就罷了，可親這詞着實不適合蕭啓國。
他們那一輩兒裏，蕭啓國是最爲嚴肅的，其次是顧老爺子，然後是白家，蘇家。
帝都的四大家族，也正是因爲蕭啓國爲人強硬霸道，又富可敵國才穩居首位。顧老爺子從的是政，身份上不允許他高調。至於白家，白九棠的祖父已過逝，父親也已退休，與其母下鄉隱居安享晚年了。蘇家十年前移居去了Y國，常年不歸，要不是他穩座律師界第一把交椅，帝都只怕都快忘了他蘇家了。
蘇陌白永遠都記得小時候，去蕭家玩。他最怕的就是老爺子，那張臉，就是現實活版撲克，蕭墨寒就是得了他的遺傳，才逐漸長得這麼不近人情的。
“老爺子要來，找宋嬋算賬嗎？這事要不要跟老蕭說啊？”他有些擔心。待白九棠掛完電話，將找到的創口貼撕開貼在他手指上。
白九棠盯着他，嘴角彎彎。
“幹嘛這樣看着我？”蘇陌白扔了手中從創口貼上撕下來的的垃圾道。
“沒，我以爲蕭老爺子出馬，你喜大過於憂。”
畢竟他比自己還要不贊成蕭墨寒跟宋嬋複合，要是蕭老爺子用些手段迫使宋嬋離開蕭墨寒，應該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蘇陌白道：“我是就事論事，宋嬋欠老蕭的，那是她跟老蕭的事。老爺子插手，就有些不合適了。”
他是一句有良心有職業道德的律師，在義字面前，大是大非是他的底限。
“放心，到時候我會在旁邊盯着，不會讓老爺子亂來的。”
蘇陌白嘴巴嚅了嚅：“那我也在旁邊盯着吧，免得老爺子一個氣不順，跟宋嬋談崩了，把火發到你身上。”
“行，隨你。”
……
宋嬋躺在牀上，渾渾噩噩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蕭墨寒坐在牀邊，她如今對蕭墨寒哀莫大於心死，看到他，就本能的抗拒排斥，索幸閉着眼睛繼續昏睡，等到徹底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蕭墨寒那張臉換成了顧廷風。
她嚇了一跳，還以爲看錯了，沙啞地聲音不確定道：“廷風哥哥？”
“嗯，是我。”顧廷風扶起她，先餵了一杯水：“我來過幾次了，你發着高燒，所以沒有認出我。”
所以，先前看到的蕭墨寒只是個錯覺麼？
“你放心，我都是挑着蕭墨寒不在的時候來的。”顧廷風喂完水，抽了張紙給她擦去嘴角的水漬，“他剛剛走。”
哦，原來不是錯覺。
宋嬋喝了水，精神恢復了些：“你不用上班麼？”
“清漪住院，我來看看她，順道來看看你。”顧廷風已經很久沒去醫院了，他母親因爲上次他幫宋嬋把張玉蘭送進監獄的事已經把他關在家裏好幾天了。這次又爲了救宋嬋，直接從二樓跳下來，把她母親嚇得夠嗆，生怕再關下去又做出什麼驚天之舉傷了自己，才答應放他出入自由的。
這些顧廷風都不預備跟宋嬋說，免得她心裏有負擔。
扶着她重新躺下，“她的病房在你的上層，沒事你不要上樓，免得碰到。張玉蘭也在。”
宋嬋點頭：“我知道了。”
她這個時候不會輕舉妄動的，剛從鬼門關回來，總要養好了再跟那倆母女鬥。
顧廷風坐下，看着她頭上那一層層的紗布，終究還是沒忍住：“小青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
“對不起，沒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來幫助你。”小青跟宋嬋情同姐妹，這一死，宋嬋是何等的撕心裂肺，顧廷風光是用腳趾頭都能想象得到宋嬋這幾天過得有多痛苦。
“又不是你的錯，昨天你及時把我救下，已經是我欠下又一個人情了。”宋嬋一直把他和顧家其他人分得很清楚。
畢竟，顧廷風是當初那幫人裏，唯一待她如初的。
“媽。”顧廷風強行從椅子上帶離，一步一蹌地被拽着到了門口，卻怎麼也不肯再邁出去半步了。接着他身子一僵，整個人又開始往後退。
彷彿有一股壓力迎面襲向他。
下一秒，一個身着軍裝的中年男人從外面進來，他身姿筆直，挺拔如松，濃眉肅臉，自有一股威嚴。
正是顧廷風的父親顧志高。
顧志高是武官，爲人嚴肅端正，顧家人沒有不怕的，包括孫雪琴。
她得知兒子在醫院藉着照顧顧清漪又跑來看宋嬋，連忙從家裏趕來，想搶在顧志高之前把人勸走。誰料，她前腳到，顧志高後腳就來了，連衣服都沒換，看來是從隊裏出發直接到這邊醫院，連家都沒回。
“老顧，你先消消氣……”
顧志高性子火爆，擡手，一把將人撥開，指着顧廷風道：“你走不走？”
顧廷風敬父親，卻從不畏懼。
何況他又沒做錯什麼，說道：“看完了，我自然會走。”
見兒子如此固執，顧志高再也忍不了了，來時的路上就積了一肚子的火，老爺子在電話裏跟他講這些事的時候，氣得直咳嗽。
那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重，他生怕老爺子背過氣去，那他和這小子就成大不孝了。
“不走，老子打斷你的腿！”
顧廷風從小跟着父親是在大院裏長大的，沒從軍，卻骨子裏多少染了些軍人的硬脾氣，挺直着背脊，倔犟地看着裏頭的宋嬋。
宋嬋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跟他父親對着幹，先回去。
顧廷風動也不動。
顧志高擡腿就是一腳，踹在顧廷風的小腿上，他從小跟着父親訓練，大傷小傷不斷，早已習慣，可這次傳來的巨痛，愣是沒讓他忍住，悶哼了一聲。
孫雪琴見狀，連忙撲過去，抱住兒子，怒道：“顧志高，你瘋了嗎，他是你兒子，不是你敵人！”
顧志高在隊裏威望高，在家裏也多半是一言堂。可在妻子面前，他總要顧忌幾分，畢竟是相濡以沫多年，替他照顧老人和孩子，他全身心奉獻部隊，妻子就全心全意爲這個家，他心裏總是愧疚的。
訕訕地哼了兩嗓子，揮手叫上身後兩個門衛把顧廷風強行架出去。
自己則上前去拉孫雪琴的手，親自哄：“夫人。”
孫雪琴甩開他，沒好臉色：“你先走，我還有話說。”
她走進裏間，看着從牀上下來的宋嬋。
顧志高那一腳，不單嚇倒了孫雪琴，也把宋嬋驚得夠嗆，她掙扎下來想勸顧廷風幾句，孫雪琴先一步把顧志高震住了。
孫雪琴想着那一腳，胸口就翻江倒海的恨：“宋嬋，你看到了。我們家因爲你，鬧得雞犬不寧。你但凡還有點良心，別再糾纏廷風了，行嗎？”
“伯母。”宋嬋有口難言。她沒糾纏，是……是什麼呢，是逼不得已，還是大部分都是顧廷風三番五次的主動倒貼來幫她？
這種喪良心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宋嬋，我醜話說在前頭，再有下次，我會同張玉蘭一樣，對你不客氣。”孫雪琴再有教養終歸是一個母親。她就這麼一個兒子，萬不能叫宋嬋毀他一次，再毀第二次。
那五年的分別之痛，沒經歷過的人是體會不到的。何況，她都五十多了，這個年紀還有幾個五年？她如何再承受一次顧廷風遠走他鄉，一去不歸的痛苦？
孫雪琴扔下這句狠話便拂袖離去。
宋嬋一天天的不是被這個警告就是被那個警告，她都習慣了，除了苦笑，感嘆自己命運的可悲，她沒別的感受。
“宋嬋。”
宋嬋站久了，腿有些不得力，屁股剛一沾在牀面，外頭就聽到有人叫她，是白九棠。
他剛與氣沖沖的孫雪琴擦肩而過，便知人在這裏鬧過一場，此刻又見宋嬋面色蒼白，更加肯定了，他踱步走進：“還好吧？”
宋嬋搖頭，“找我有事？”
“嗯，有個人要見你，在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