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兩個人看守，去的時候，很巧，黎英也在。
他客氣地打着招呼：“蕭總，宋小姐。”
蕭墨寒面目和善的頜了頜首。
宋嬋其實一直不知道黎英跟蕭墨寒私底下到底有怎樣的交情，但蕭墨寒很少對人和顏悅色，黎英卻是其中之一，很令人匪夷所思。
這是一間特殊的病房，說是病房，其實就是監護室。外面有個很大的窗戶，可以把屋裏的情況監視得一清二楚。
此時的顧清漪穿着白藍條的病服，坐在牀頭，背對着他們，不知在想什麼，一會兒聳着肩膀笑。一會兒對着牆哭，哭得傷心了，還會扯自己的頭髮，拼命的抓撓，跟個瘋子一樣，看着極恐怖。
宋嬋懵住：“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是精神疾病的前兆，她母親患病前，就是如此。
“應激性精神障礙。”黎英道，“心理受大的刺激產生的焦慮所致。”
“是因爲那幾天被關在金地一號的原因？”蕭墨寒來之前就聽說顧清漪快瘋了，此刻倒也沒有多驚訝。
“嗯。”黎英點頭，“我們在那個房間的垃圾桶裏找到了幾個攝像頭，看了裏面的監控，她……我辦過這麼多的強尖案，她是最慘無人道的。”
那些畫面，每一幀他都不敢回想。因爲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斃了卡爾那幫畜生！
蕭墨寒眸光暗閃，那幾個攝像頭還是他託歡姐找人粘在送餐的外賣盒上弄進去的。因爲每喫一頓，盒子就要扔一次，所以只能每送一次餐，再粘一個攝像頭。
倒是沒想到，顧清漪被卡爾轉移後，歡姐居然沒處理桶裏的那些垃圾，還讓辦案的人搜個正着。
“你們如果要進去問話，可能要等一會兒。等她安靜下來的時候，可能還能問出點什麼。”黎英補充。
“要等嗎？”蕭墨寒問宋嬋，“還是下次再來？”
宋嬋想了想：“等。”
來都來了，不想就這麼無功而返。
也是奇怪，都等了這麼多年了，忽然就等不了，再多一晚，感覺都是煎熬。
而且誰知道下次來，是不是時候。
黎英讓人找了兩把椅子，讓他們在走廊裏休息，自己則去忙自己的事。
宋嬋雙手放在膝前，拇指絞着拇指，望着窗戶裏面顧清漪，似乎越發焦急。蕭墨寒不知她在急什麼，他也不問。因爲宋嬋若想說，不用他開口。而他若想知道，有的是渠道。
約摸過了半個多小時，顧清漪漸漸安靜下來了。
她不再哭，也不再笑，被扯亂的頭髮，她一根一根的扒拉下來，好像對剛纔做過什麼，一無所知，有點茫然的樣子。
“我可以進去了麼？”
黎英似乎是掐着時間來的，顧清漪不發作，他就出現了。
“嗯，她安靜的時間不穩定，你若發現她情況不對，就立馬撤出來，不要多停留，也不要故意說些刺激她的話，明白嗎？”
“明白。”
宋嬋牢記在心，跟着他一起走向病房。黎英拿鑰匙開門，見蕭墨寒也要進去，一把將人拉住：“蕭總還是別了吧。”
“爲什麼？”
“她經常唸叨你的名字，醫生斷定，她的病因，一半是因爲你。所以如果你進去的話，我擔心……”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宋嬋：“你自己小心點。”
宋嬋巴不得他不要跟着進來，就是沒想到好的藉口。眼下黎英這麼一說，簡直是歪打正着。因此面對蕭墨寒的擔憂，她都差點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強忍了下，才淡定開口：“我母親就是精神病患者，應付這類人，我有經驗，不會有事的。”
蕭墨寒這才稍稍放了心。
宋嬋進到屋裏，聽到動靜的顧清漪慢慢轉過身，她反應有些遲頓，看到人，歪着頭，半天才認出來：“你終於出現了。”
不過也就一個晚上，她用了個“終於”，好似等了一個世紀之久一樣。
顧清漪輕笑：“你如果也被關在一間屋子，然後從天黑到天亮，總是一個人，你就知道這種等待有多令人心焦。而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樣關着了。”
上回顧志遠不認她的時候，把她拖進地下室，一關就是七天。那七天，就像過了七百年，沒喫的沒喝的，每一秒都讓人崩潰。
還有，還有在金地一號……
不能想，一想就生氣。
顧清漪暗暗告誡自己，要忘掉那些。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個正常人了，所以她要努力做回一個正常人。
“有梳子麼，我頭髮亂了。”
“有。”宋嬋從包裏翻出一把迷你梳，這還是以前上班留下的習慣，辦公室裏幾乎每個女同事都會隨身攜帶一把。
辭職後她忘了拿出來，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那梳子還配了個二指寬的面鏡，顧清漪對着鏡子，看到裏面那張黯淡無光的臉，摸了摸，一邊顧影自憐一邊道：“你既然來找我了，就應該想到用什麼條件來交換了。”
“說實話，我沒想到。因爲我都不確定，你說得是不是真的？”宋嬋來，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態。
看看她所說的，會不會跟自己所疑的，相同不相同。
“那這個交易，我們要怎麼做呢？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豈不是做不成？”
宋嬋眉頭一皺，半晌，順着她的話往下道：“說得也是！”
顧清漪沒料她會如此答，動作一頓。
宋嬋內心嗤笑，她給蕭墨寒做了五年的祕書，最擅長的就是談判。而談判的前提，就是揣摸人心。顧清漪自認爲剛剛那句話，裝得天衣無縫，實則她的一舉一動都出賣了她內心真實所想。
她身陷囹圄，渴望自由！
她希望過回以前光鮮亮麗的日子。
可又不想擺出求人的架式，怕自己的法碼不夠，到時候談崩，所以先發制人，用拖延戰術吊人胃口，讓對方着急，從而主動縮減談判的條件，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宋嬋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她走到那些醫療機器跟前，擡手撫摸，氣定神閒：“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真相如何，我已經不是很在乎了，蕭墨寒待我如初，他都願意摒棄前嫌，我還那麼計較幹什麼呢！”
“既然你想在這裏呆一輩子，坐一輩子牢，我成全你。你就當我今天沒來過。”
說罷，就要走。
顧清漪果然急了，喊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