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日華坐在沙發椅子上,拉開面前正中間的小抽屜,裏面有一盒煙,一個打火機。他拿出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根。
許久沒抽了,動作有些生疏。
霍胤尊見狀上手,不過不是幫忙,而是直接把煙和打火機沒收了。放在離他較遠的地方,蹙着眉頭:“爸。”
霍日華身體不好,在家裏是不被允許抽菸的。
這煙也不知道是誰備的,回頭得好好跟管家問問。
“沒真想抽。”霍日華淡淡解釋,他就是心裏頭有些煩,下意識想到了這個,可沒打算真的要來一根。
霍胤尊道:“蕭家的人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對付。”
“他今天真跟小意碰着面了?”霍日華問。父子倆幾乎是同時出聲。
霍胤尊點頭:“嗯。”
“唉。”霍日華輕輕嘆了口氣,眉宇間的皺紋這時候似乎又多了一條。霍胤尊道:“您到底在擔心什麼?”
單是一個蕭墨寒,不足以讓父親這麼費神。
又不是沒遇過坎。
以前靠拳頭喫飯,天天流血流汗,爲一日三餐差點連半條命都丟過,那麼大的場面都過來了,怕他一個蕭墨寒?
蕭家再有權有勢,那也是在帝都,在海城,可不一樣!
海城,他們霍家纔是當家老大。
“我擔心的是你妹妹。”霍日華道,“你妹妹總跟天浩處不出感情來,對結婚這個事,不熱絡。”
他說起方纔把訂婚宴改爲直接結婚被霍如意拒絕的事。
“其實你虞伯母也就是隨口提了一提,虞天浩畢竟不小了,心急也正常。但你妹妹反應很大。”
“兩人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沒有感情也正常,以後慢慢培養,總會有感情的。”霍胤尊道。
“要是蕭家那個小子沒出現,慢一點就慢一點了,沒有感情也無所謂。天浩那孩子我看着長大的,不會因爲小意對他不喜歡就對小意不好,而且我也相信,時間久了,以天浩的優秀,小意不會不動心。”
問題就是蕭墨寒出現了。
在霍如意還未對虞天浩動心前就出現了,不知爲什麼,霍日華始終覺得這人是個變數,不得不加緊防範。
霍胤尊道:“不是還有好幾天麼,說不定會有奇蹟發生。”
先前在機場,蕭墨寒可是走得很急,想是要回帝都處理很要緊的事,不然也不會在這當口離開海城。即是要緊的事,那沒個三四天估計也回不來。
雖然靠這三四天的時間就讓霍如意對虞天浩死心踏地,有點不太可能,但只要有一點點的喜歡,也是好的。
“實在不行,讓胤禮去帝都。他們兩個不是有合作麼,胤禮過去給他挑挑刺,絆他一絆,讓他短時間內抽不出空來海城。”
聽了霍胤尊的建議,霍日華凝眉沉思地點了點頭:“倒是個主意。”
“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胤禮。”
“去吧!”
……
帝都。
蕭墨寒十一點半的飛機,下午三點到的帝都,一出機場,直奔老爺子那邊。
管家早在門口候着了,見他如見救星,老遠就迎了上去:“少爺終於回來了。”
“爺爺呢?”蕭墨寒邊往裏走邊問,身後的秦歌和蕭一,也是疾步如風。管家年紀大,又沒他們的海拔,兩步只能當他們一步,一路都是小跑着說話,“在花房呢!”
蕭墨寒應了聲,穿過廊道,直奔後院。
“爺爺。”
花房裏,玻璃打造的屋子,除了左右兩側的通風口,其他地方都是密封。即使不開空調,裏面也溫暖如春。花房面積不大,也就三四十來平,不過種的花草品種倒是挺大。
三排架的架子,從最裏面排到門口,列的整整齊齊,跟人當兵站隊一樣。
老爺子坐在輪椅裏,手裏舉着噴灑壺,正費勁地對着一株開了沒幾朵的紫色春梅澆水。那雙手,曾經打江山的時候,又硬又霸,如今老得起皮,拿個稍重點的東西都抖個不停,滿滿的耄耋之態。
蕭啓剛在蕭墨寒頹廢的那兩年,公司動盪很大,爲了安撫人心,穩住局面,他費了不少神。再加上還要照顧家裏,身體一下子就垮了。
蕭墨寒走過去,悄沒聲響地拿走他手裏的水壺,替他澆起水來。
有人代勞,蕭啓剛就拍拍手,在一旁清閒了。
蕭墨寒澆完這盆春梅又開始澆下一盆,反正泥土不溼的他挨個伺候。誰能想到在商場上叱詫風雲,雷厲風行的大閻王,幹起這細緻的事,也能這麼有耐心。
蕭啓剛也不說話,靜靜地孫子幫他把花澆完,然後拿起扶手上的溼毛巾遞過去給他擦擦手。
“這些活,可以交給管家。”水壺提得久了,確實有些費勁。蕭墨寒擦完手,把毛巾扔在架子上一個放了水的搪瓷盆裏。
他推着蕭啓剛往休息區那邊去。
遠遠地,桌上放了份文件,還用防水防潮的透明塑料袋裝着的。
“這是什麼?”他拿起來問。
蕭啓剛下巴擡了擡:“打開看看。”
蕭墨寒依言拆開包裝,文件案頭上寫着股權轉讓書的字樣。他瞄了眼,不解地看着蕭啓剛。
“我叫你回來,就是想把這個給你。”蕭啓剛解釋,“覃香影來過了,帶着人在書房好一通鬧,到處搜這東西,沒搜到,我提早讓管家藏這兒來了,防的就是她這一手。”
轉讓書有好幾頁,蕭墨寒一頁一頁地往下翻。
蕭啓剛接着道:“名我已經簽了,但是章沒蓋。那個女人沒找到轉讓書,把我的章給拿走了。她是想,她得不到,你也別想要。”
這轉讓書,他在世時一天不轉讓出去,到他死,按照法規,覃香影就有一部分的繼承權。
雖說母子倆平分,覃香影還是壓不了蕭墨寒一頭,可這麼多股份在她手裏,萬一她不住,被人利用,對蕭氏也是一個打擊。
不是蕭啓剛看不起女人,而是覃香影在經商這一塊,確實不如蕭墨寒。
再說她身邊還有個叫莊崇的男人,那男人底子不乾淨,說話又陰陽怪氣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覃香影如今跟蕭墨寒這麼對着幹,還不是他挑唆的。
所以說,這股份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在覃香影手裏。
“你找個機會,把章拿回來,自己補個章,這轉讓書就算生效了。”蕭啓剛道。
“一定要這樣嗎?”覃香影這麼不想讓他當老大,估計這章也不好拿,除非動粗。但蕭墨寒不想走到那一步。
內部矛盾,只想內部解決,他要動粗了,覃香影必定把事情擴大,搞得人盡皆知,到時對他對蕭氏的影響都不好。如此一來,反而弄巧成拙。
蕭啓剛還以爲他是在顧及母子情份,擡頭,略有些責怪的語氣冷哼了一聲:“你把她當母親,他未必還拿你當兒子。你不覺得,她這趟回來,變化很大麼?”
確實很大。
覃香影性子雖冷,但以前對這個唯一的兒子總是有幾分溫柔的。丈夫蕭祖鴻過世後,她受不了打擊,離家出走,這事誰也沒告訴,只在走的前一晚,偷偷溜進兒子的房子,交代了一句。
她要時間要空間療傷,理解。蕭墨寒從未因爲缺失那幾年的母愛,心裏產生任何怨懟,畢竟那時他已成年。再說,在他成長的歲月裏,老爺子把他大部分時間都佔了去搞訓練,他也沒空享受所謂的母愛。久而久之,蕭墨寒也認爲那東西,縹緲虛幻,可有可無。
他年小的時候不稀罕,長大了,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可覃香影總會在某個時間莫名哀傷地望着他,似乎想要補償。
骨子裏,她其實還是挺看重這個兒子的。哪料,在外遊蕩了幾年,全然變了樣,蕭墨寒以爲,人就算再怎麼變,有些東西是輕易抹不掉的。
再說,這世上怎會真有不管自己孩子的母親!
所以覃香影所作所爲跟母親這個身份相差巨大,蕭墨寒很多時候都覺得,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只是頂着母親的皮相混進來企圖分裂蕭家,貪慕蕭家財產的恐怖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