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崇交代的跟秦歌和蕭一在江城查到的不多,但細節上沒有他說的這麼清楚。

    當年,顧清漣墜河沒死,她命大,隨着水流衝了很遠,被人救起後,因爲沒錢回報,那人把她趕了出來。她身子沒有全部恢復,拖着病體在外面流浪了好久。

    又飢又渴,曾經餓到偷人家包子鋪的包子,結果還沒來得及喫一口就被人發現了,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那一頓,打得顧清漣鼻青臉腫,莊崇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她的。

    雖然額頭上有塊被石頭劃的疤,但整體還是個美人胚子。只要化妝化得厚一點,也看不太出來。所以就把她帶回去,想讓她坐檯。

    顧清漣不肯,在禁食的第四天,莊崇去看她。

    本意是想勸服,可再接觸到顧清漣那雙平靜而又倔強的眸子時,不知道爲什麼,他說不出口了。把人放了出來,給了飯和水。

    按道理來說,餓了這麼久的人,見到喫的,必定狼吞虎嚥。

    可顧清漣喫得慢條斯理,舉止行爲,一看就是個家世不錯的。淪落成街頭乞丐,其中必定有故事。

    就是這種故事感,讓莊崇再次起了惻隱之心。

    他還以爲,把顧清漣留在身邊,成爲他的專寵,是一件不比逼娼簡單多少的事,但沒想到,他一提,顧清漣就答應了。

    他不知道,在他之前,顧清漣的身子被一個流浪漢佔有過。

    如要莊崇那天不放她出來,她也是準備妥協的。反正都不清白了,接不接客,於她來說,也沒什麼要緊。唯一區別,就是給一個人上,和給很多人上而已。她早就不是帝都的第一名媛,沒了父親的庇佑,沒了顧家的寵護,她什麼也不是。

    顧清漣認清了這個事實之後,所有光環和驕傲都被她掩埋,所以面對後面發生的事,去接受就沒那麼困難了。

    那時的她,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然後找機會報仇。

    所以當莊崇提出要她跟他時,她才答應得那麼毫不猶豫!

    可笑莊崇還以爲自己有魅力,能獨得她的青睞,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包括報仇這種事,他都不帶皺一下眉頭的。

    至於遇到覃香影,那真的是純屬一個巧合。覃香影那天來酒吧喝酒,被顧清漣意外撞上了。兩人還打起了招呼。覃香影久不居帝都,根本不知道帝都發生了什麼。

    自然顧清漣也不會蠢到自我暴露。

    覃香影只以爲顧清漣也是去那兒旅遊的。身在異鄉,能遇到個熟人,即使關係再淡薄,也會高興激動地聊兩句,何況她們兩個可是差點要做婆媳的關係。

    覃香影還是不怎麼喜歡顧清漣。

    因爲她知道顧清漣是個有手段的,她設計陷害宋嬋的那些,雖然自己也參與,但她知道,耍弄心機的人,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蕭墨寒跟宋嬋那會兒打得火熱的時候,她沒同意,可也沒同意顧清漣做她兒媳。

    一切都是顧清漣一廂情願。

    直到,顧清漣替蕭墨寒擋車,躺在牀上成了植物人,纔有所改觀。

    不過那事沒多久之後,她就離開帝都了。

    覃香影沒想到會在江城遇到顧清漣,也許是對蕭墨寒的那點救命之恩,摒棄了偏見,她竟感覺很親切,但她不知道,顧清漣對她,早已沒有尊敬之意。。

    以前捧着覃香影,是因爲她是蕭墨寒的母親,愛屋及烏,即使覃香影這個人眼高於頂,不好相處,又總喜歡猜忌,顧清漣也都順從。可後來蕭墨寒那樣待她,她就開始恨了,不僅恨蕭墨寒,所有看不起她又跟蕭墨寒有關的,她都恨。

    覃香影以爲遇到她是緣分,但顧清漣以爲,這是老天在幫她。

    那個以假亂真的念頭在她腦子裏只不過走了一圈,她就把它實施了。

    聽完整個過程,蘇陌白的心情,只能用心驚肉跳四個字來形容。他抓着莊崇的領子,怒道:“覃阿姨是蕭家的夫人,你怎麼敢!”

    敢把她關在地下室,還一關關這麼久。

    蕭墨寒一言不發地起身,神色涼得莊崇的心臟打擺子:“蕭總,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蕭墨寒沒說話。

    但眼底的光,又暗又沉。

    這個時候了,還敢跟他提條件,呵,見過沒眼力的,但沒見過這麼沒眼力的。

    出了審訊室,蕭墨寒立馬給秦歌打電話:“去賭城的地下室,夫人在那兒。”

    “是。”秦歌遲頓一瞬,立馬明白過來。

    蘇陌白出來後,蕭墨寒的手機剛剛掛。看他一臉陰沉,知他此裏時心裏難受得緊。那起伏的胸腔,似乎醞釀着滔天的怒火。

    蕭墨寒跟他母親關係不親切是不親切,可到底是母子,聽說被人當犯人一樣囚禁,怎能不氣,不心疼。

    “打算怎麼做?真讓莊崇活着出來?”蕭墨寒可是個說一不二的,只是放過莊崇,連他都意難平,別說是蕭墨寒了。

    “我說讓活着出來,可沒說讓他現在活着出來。”十年二十年,等他把牢底坐穿了再說。

    蕭墨寒丟下這句,就疾色匆匆地走了。黎英大約知道他要去幹什麼,同蘇陌白囑咐:“別過火了,不然我不好向上面交代。”

    “明白。”蘇陌白拍了拍他肩膀,火速朝蕭墨寒追去。

    蕭二沒進審訊室,外面等着也不舒服,乾脆就到車上去了。他並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看少爺一上車,氣溫跟着直線往下降,想是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畢竟,蕭墨寒可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

    “開車,去麗豪園。”

    蕭二正要發動引擎,蘇陌白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拍窗,叫他停下,蕭二不敢做決定,回頭看了眼蕭墨寒:“少爺,蘇少還沒上車呢!”

    蕭墨寒沒吭聲。

    蕭二明白過來,把車子停了。蘇陌白拉開車門,一邊坐進來一邊喘氣:“不行,差點跑死我了。”

    他扯下領帶,讓自己更好的喘息。等氣喘勻了,車子也開出了敬署大道。蘇陌白看這行駛的方向,心道果然是要去找那顧清漣算賬了。

    扭頭看着蕭墨寒那張過於緊崩的臉,蘇陌白有些擔心:“老蕭,顧清漣是有案底的,她本來也活不了,你千萬別衝動,爲了她,搭上自己。黎英他還等着我們把人給她送過去呢!”

    “放心,會給她留一口氣的。”

    麗豪園。

    顧清漣午睡剛醒。

    她那天上門威逼老爺子交出股權,大鬧一場後,蕭墨寒就上門給她警告,之後,不許她再出入公司。門口的保安見她一次攔一次,索幸她也不去了。

    整天在家裏喫喫睡睡,過點清閒的日子,然後再好好想想,怎麼走下一步。

    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這張陌生的容顏,擡手摸了摸,隨後擰起眉頭,把手上殘留的水漬全甩了出去。鏡面上,那張臉一下子就模糊了。

    她頂討厭這張臉的,尤其在知道,這張臉除了能繼承那點可憐的股份外,其他一點忙都幫不上的時候,她無數次想要把這張臉畫花。

    本來還以爲可以藉着覃香影的身份接近蕭墨寒,以母親的身份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可也正是這層身份,成了她桎梏,每次碰蕭墨寒想要跟她演一場母慈子孝的時候,蕭墨寒都會用一種特別涼的眼神看她。帶着敬告、帶着疏離、帶着不悅……

    好像在說:請注意你的身份!

    顧清漣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得不到的,她現在也並不屑去得,只是蕭墨寒以前避她如蛇蠍,連片衣角都不讓她碰,她就想啊,她不僅要碰他的衣服,還要摸他的手,他的臉,碰他所有一切屬於他的東西。

    可她還是沒能如願。

    這個世上,除了宋嬋,誰也別想走進他心裏去!

    所以這張臉,要來也沒多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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