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達站在一處乾草垛上。
他身後,大約有二十來個人。除了手槍,每人腰上還揣着一枚類似手榴弓彈之類的東西。夜裏光線太暗,蕭墨寒看不清楚,所以他不確定。
但他身後有從水牢裏逃出來的人里老普斯的手下,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個個發出驚恐的聲音。
蕭墨寒不敢大意,拽着老普斯,向旁邊的蕭一側了側眸子。
收到暗示,蕭一騰出一隻手來,朝後面打了個手勢,告知他們,不要硬拼,找地方瞅準時機隱蔽。
那些人起初還很慌,乍一看到蕭一的暗示,慢慢定下心,嚥了咽口水,幾不可察地往後退了小半步。人羣朝四面八方的散開,免得呆會兒隱蔽的時候,大家擠堆。
霍日華吃了護心丸和止疼藥,感覺好多了。拍了拍保鏢的肩膀,示意讓他下來。
仰頭,看着上方臉上有一條大疤的男子,略有些驚訝地道:“我就說當年沒找到你屍首,你肯定沒死,但我沒想到,你跟了普斯。”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我既然活下來了,昆城也被你佔領,我回不去,就只能另找靠山。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大當家的收留我,我自然要給他效力了。”
霍日華道:“霍達,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沒死,是上天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你爲什麼不思悔改,反倒要和普斯助紂爲虐?”
霍達冷聲,哈哈大笑:“我沒死是上帝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可不是叫我一直當乞丐一樣,在外面到處流浪。霍日華,你怕死就直說,這個時候勸我重新做人,放你一馬,是不是太晚了?”
他利慾薰心,滿腹仇恨,霍日華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
只道:“你想取我性命,可以。但我們兩個人的事與這些人無關。你放了他們,我隨你處置。”
“來都來了,還往哪兒放。他們都是衝着你來的,自然是要跟你共同進退了。”霍達一腿上前,然後半個身子俯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霍日華道,“師兄,你可真能耐,居然有這麼多人願意陪你一起死!”
“想當初,你到昆城找我報仇的時候,我身邊也有這麼多人,可惜都被你嚇跑了。要不是他們臨陣脫逃,我也不至於落那個下場。所以我好嫉妒你啊,你說我那麼嫉妨你,我能放過他們麼?”他舉着槍,指着霍日華身後一衆,爾後輕蔑地笑了起來,“真是風水輪流轉,我還以爲你要高高在上一輩子,沒想到,還是會有這一天,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你知道嗎?”
“師父當年那麼器重你,結果呢,你不還不是鬥不過我。假如他當初把小師妹許給我多好,最起碼,小師妹不會死得那麼早,我們師兄弟還可以兄友弟恭!都怪他偏心,所以他也沒得個好下場。”
霍達至今想起三人在君家門下做學徒的日子,心裏還是抑制不住的恨。也是那些恨,才讓他變得這麼面目全非的。
蕭墨寒等人聽了半天才知道,眼前這個臉上帶疤的男人竟跟霍日華曾經是同門師兄弟。
而這些管家李福德早就知情。見霍達這麼猖狂,他忍不住,他站出來道:“霍達,老爺當初念在同袍的份上,饒你一命,讓你去自首,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別不知好歹,恩將仇報。如果真不念及情份,你以爲你今天還有命在這裏跟我們大放厥詞?”
“我在跟我師兄說話,你他麼算老幾,敢在這兒教訓我!”霍達扭了下脖子,舌頭抵着脣腔,露出一個很不耐的表情。霍日華下意識覺得不對,想要管家退後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霍達舉起槍,“砰”地一聲,射在管家的胸口。
那個位置,正是心臟。
霍日華離得近,手一伸就把人抱住了。
不過他也虛弱的得很,管家倒他懷裏,他也直接地踉蹌地坐地上。管家呼吸急促,憋着最後一口氣道:“老爺,老李以後不能再伺候你了,先走一步,你,你保重。”
“福德。”
霍日華痛心疾首,然而不管他再怎麼叫,李福德那雙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前一秒還鮮活的一個人,這一秒,就去了。人的生命,即是這麼的短暫,又是這麼的倉促。管家的死,讓跟着蕭墨寒一衆跑出來的“逃犯”都有些慌了神。
尤其是那個先前給他帶路的老阿姨,捂着臉,忍不住尖叫了聲。
唯有蕭墨寒、蕭一還有伏在他背上的那個男人面不改色。當然,霍日華除了傷心以外,也沒多少恐懼。
他既然敢登島,自是做好隨時赴死的準備的。
“霍達……”霍日華放下管家,緩緩站了起來。手摸到槍桿上,欲跟他同歸於盡。蕭墨寒連忙開口截住他的話,“霍達,老普斯還在我們手裏,你要敢再開一槍,我立馬送他上西天。”
霍達的槍可是一直指着霍日華的腦門的,霍日華的從拔槍到扣機板,都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裏,霍達只怕已經同他的人,把霍日華射成篩子了。
這個衝動不能有。
原以爲把老普斯推出去,能讓霍達忌憚,誰料,霍達瞅了老普斯一眼,猶豫不過三秒,就哈哈大笑:“你有本事,你就開槍,我無所謂!”
“霍達!”
蕭墨寒眯了眯眼睛,顯然這讓他很意外。然而還沒等他覺察這是不是霍達的一種戰術時,老普斯先沉不住氣了:“霍達,我對你不薄,你竟然不管我?”
“大當家,你是對我不薄啊,可是,你想啊,救你一個人,要放了他們這麼多人爲代價,多不划算。你不是常教我,做生意,要麼不做,要做了,就不能虧本。所以,你說,你讓我怎麼選擇呢!”
“你……”老普斯氣得七竅生煙。
霍達擺出一幅爲難的樣子,但就是他這幅無辜模樣,卻不聲不吭地又舉槍擊倒一個人。吹着槍口的輕煙,挑釁似地望着蕭墨寒:“怎麼樣?我手法準麼?”
蕭墨寒怎麼能容他這樣放肆,對着老普斯的大腿巴子,“砰”地就是一聲。老普斯哀嚎,痛得發抖,他站不住,搖搖晃晃地似乎要跪下去。
蕭墨寒不讓,拽着領帶,硬把他提起來。
老普斯張嘴要罵人,又不敢罵打他的蕭墨寒,只能罵忘恩負義的霍達:“霍達,你個雜粹東西,我好歹救過你,你這樣報答我,你不怕天打雷劈。“
“我當初救條狗,也比救你強……”
“罵得可真難聽。”霍達提槍,露出一個嗜血的表情,蕭墨寒看他表情,知道他又要殺人了,照着普斯另一條腿又是一子弓彈,先發制人。
霍達愣了愣。
蕭墨寒手往上擡,對着老普斯的胳膊又是一槍,老普斯廢了雙腿,又廢一隻手。
霍達眯起眼,一雙眸子黑得嚇人。蕭墨寒似乎是在試探他的底線,槍聲響個不停。老普斯被打怕了,竟換了口風,開始向霍達求饒。霍達充耳不聞。把老普斯氣得又開始破口大罵。
霍達聽得心煩氣燥,第二槍,竟打在老普斯的心口上。
老普斯聲音戛然而止,卻死不瞑目,他嘴裏吐出的最後一個音,還是罵霍達的字眼。
而蕭墨寒等的就是這個契機,趁他把槍口對着老普斯的時候,砰砰砰,對着他胸口連發三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