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祕邊界的探求者 >第十六章 查理·塞內加登神父的敘述 (2)
    所幸亞諾的記性很好,而在晉升之後記憶更加通明。

    在剎那之間,他已經把剛纔神父那一長串回答在腦中壓縮提煉成十五條。

    1不知失火的具體時間,2七點準時禱告,3十月三號上午禱告,4禱告時聞到焦糊味,5發現煙霧從雜物間門底瀰漫出來,6這時才發現不對勁,7發現火勢連天,8普通老人,9無法阻止火災,10周圍沒有小河流,11地處偏僻,12附近幾個村民在禮拜堂纔過來禱告,13我只能儘可能拿出禮拜堂的東西,14禮拜堂裏沒有什麼貴重的財物,15我最後跑到伊洛韋恩區請求居民幫助。

    亞諾回憶起之前對居民的詢問,在車上對伊洛韋恩區的探討,以及對於撒謊動機的辨認。

    他可以排除10、11、15這三條,因爲有些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實,並且對於這三條,對面沒有撒謊的必要。

    那麼就剩下十二條證詞。

    然而剩下十二條中,有一條或者數條謊言。

    到底是哪一條?

    短時間內,他沒有太多思考的餘地,顯然不能立即得出結論。

    更何況連續的使用掘祕人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連接不斷地激活這份能力會他頭疼加劇,逐漸開始出現耳鳴現象,這讓他無法專注於理性推理。

    “大概還能持續五六分鐘……”亞諾凝聚精神,試圖擺脫耳旁的嘈雜噪音。

    卡莎也很清楚亞諾·克林的能力以及代價,不用亞諾特意提醒,她就接着抓緊問道:

    “我對這個禮拜堂和這座樓房的歷史有些感興趣,也對您的過往經歷有些興趣,您能詳細地跟我們說一說嗎?”

    “當然,請給我一些時間。”塞內加登點頭,接着陷入一陣沉思。

    對於這樣的一位老者而言,顯然記憶沒有這麼通明,在須臾之後,終於想起來了有關這座禮拜堂過往的記憶。

    他摩挲着鬍子道:

    “其實禮拜堂和樓房都是我用了自己積蓄建起來的,這其中因果緣由說起來有些漫長,不妨就此講講我的往事吧。”

    “但我的往事回憶起來很長……很長……你們願意聽我講上十來分鐘嗎?”

    衆人自然沒有理由拒絕,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他的眼中充盈着對往事的懷念與追憶,緩緩敘述道:

    “我並不是亞維蘭本地人,或者說,我不是安俄特雷拉人,我出生在洛國南部,臨近國境線的一座小城裏,家庭世代經商,家境優越,我的童年生活算是過的舒適,但是在公曆年元年發生的那一場七年戰爭,徹底地改變了我的未來。

    “對於這場戰爭的起因以及經過,我想在座的閣下們都耳聞能詳,我就不詳細述說了,作爲實力並不強盛、且疆域與安俄特雷拉最爲接近的索萊赫斯的附屬小國,自然率先成爲進攻對象。”

    “那個邊境城市被安俄特雷拉軍隊重重包圍,淪落爲淪陷區。”

    “若只是這樣,到其實沒有什麼問題,雖然物資管控緊張,但當地居民還不至於直接餓死,更何況安俄特雷拉軍隊不殺平民,直接淪陷,也免遭戰火對於城市的破壞與對於平民的誤傷,而安俄特雷拉也在當地改組了管理機構。”

    “但是那天夜裏,九月九號的那天夜裏,一切都改變了。”神父開始激動起來。

    “當我用完日漸拮据的晚餐,正要回到二樓睡覺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房門。”

    “我的母親示意我自己上樓,而我的父親去打開房門。”

    “當我躺在牀上的時候,迎來的不是安心的入眠,而是一聲槍響、痛苦的悶聲、喊叫、尖叫,諸如這些讓人於心不安的事物。”

    “一夜過去,我的雙親都死於非命,而我也被逮捕,關入監獄。”

    “沒有人告訴當時的我爲什麼……而旁邊遭遇同樣命運的人告訴我——可能是被有心之人舉報,我的父母與敵後游擊隊有所勾搭。”

    “只是這樣……就將我的值得尊重的父親,值得敬愛的母親,殺死嗎?”

    “而我接下來的命運也不好過……”

    “捱餓與挨凍都是常態,有不少人甚至病死在牢獄之中,每天我都能看到有人進來,也有人出去……或者說也有死人出去。”

    “這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記憶。”

    “或許是神蹟第一次發生在我身上,我在一次監獄的暴動中僥倖逃脫囚禁,接着獨自流亡奔波。”

    “那年我才……十五歲?還是十四歲?抱歉,那段回憶對我來說過於痛苦,我早已將之遺棄,對於細節之處,我已經無法想起了……”

    “我在飢寒交迫地情況下跨過兩國交界之處,但是當時的我完全分不清方向,只想着逃跑,跑的越遠越好。”

    “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我始終揣着不安之心,亡命地奔跑,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昏倒在一片林地,倒下的剎那,我在想什麼呢?我記不清了……在我的印象裏,那片林地很黑……我的記憶裏……”

    老人斟酌了一會,接着描述出他記憶中的圖景:

    “林地無光,而色彩只存在於光中。”

    “我還能記得一件事,那一刻我的內心只有絕望,倒在地上,意識消亡的最後,我的目光傾斜向上,正在此時此刻,湊巧的是,一道輝光穿過漫野滋生的林間縫隙,照射在我的頭顱前方,那是林間唯一一道光芒,也是林間唯一一道色彩。那道光芒至今還留存在我的記憶之中。”

    說到這裏時,他的目光不再渾濁,反而有些通明。

    好似他現在就在注視着那道輝光之下的色彩。

    亦或是那色彩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

    “神蹟第二次發生在我身上,一個隱居山林的獵人在打獵的時候發現了近乎死亡的我,並救下來我。”

    “我很感謝他,他給了我新生,指引如何打獵,教導我如何垂釣,告訴我如何辨別野生植物,這段彌足珍貴的記憶永遠收留於我心中。”

    “他也是一位虔誠的聖教信徒,我始終無法忘記,在大雪紛飛的寒冷雪夜之中,他跪在火爐旁一塊木質聖教圖章前,第一次告訴我,如何禱告,如何去愛,如何放下仇恨。”

    “我學會了禱告,我學會愛。”

    “但我學不會放下仇恨……”

    “我始終在心裏恨那該死的戰爭……讓我家破人亡的戰爭。”

    但老人的語氣並不尖利,反而相當的平淡,興許早已釋然。

    “經過半百歲月,現在我終於學會了他所教導的最後一個事物——放下仇恨。”

    老人拿起簡陋木桌上已經發涼的茶杯,不過並沒有喝,只是輕輕搖曳着。

    “隨着歲月流逝,那段經歷如同這杯中之物,早已涼卻。”

    他茗了一口茶,接着說道:“或許它在過往是如此滾燙,而現在終究平淡下來,變爲一盞涼茶。”

    “在老獵人死後,我離開了那個林間小屋,正式踏入安俄特雷拉的疆域,我成爲了一名傳教士,流浪着各地,不斷傳揚真神之輝光。”

    “最後我逐漸意識到,我的歲月伴隨着健康已經全然獻給了我的事業,我用着不多的積蓄修了這座樓房和隔壁的禮拜堂,在這裏過着半隱居的生活。”

    “這或許就是我的一生。”

    查理·塞內加登的敘述到此爲止。

    他講述了一個平凡之人的不凡經歷。

    一段略帶有傳奇色彩的經歷。

    亞諾平靜地注視着塞內加登那滄桑臉上的溝壑。

    他在等待掘祕人的迴應……

    見衆人緘口不言,神父親切地說道:

    “需要我爲你們沏一杯茶嗎?”神父和藹地問。

    “不用了,我們一會就走了。”韋德搖頭拒絕了神父的好意,不喝陌生人的東西,是一個調查員的基本涵養。

    韋德說完話後低頭不語。

    此刻他仍然沉浸在神父所述說的那一段非凡經歷之中,他能從神父的那份經歷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其中與自己過往之共鳴讓他心潮澎拜,久久不能平息。

    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卡莎很清楚掘祕人能力的五個限制,於是打算爲亞諾拖延時間,邊打量四周牆面,邊啓口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塞內加登神父,這裏有鍾嗎?我恰好沒帶表。”

    “哦,這個……沒有。”神父立即給出答覆。

    “沒有……沒有?”卡莎在心中複述這句讓她感覺到不對勁的話語,似乎與神父說過的那一句話相互矛盾……

    亞諾也銳利地注意到了這一矛盾之處。

    剎那之間,二者同時想起了神父說過的那一句話——“對於失火的具體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會在每天七點準時去禮拜堂進行每日的祈禱”。

    如果沒有鍾……那麼他是如何準時七點去禱告?

    破局之處就在此處!二者心有所悟地想到。

    “哦,不過我有懷錶。”神父樂呵呵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眼,告之時間,“現在是九點十三分鐘,嗯?沃爾斯女士,爲什麼您要露出一副沮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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