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勞利之前敘述裏出現的人不少,但跟湖有所關聯並接觸過湖的人就屈指可數了。
約恩沉思一會,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份詭異而荒謬的答案,側目看了眼正在做筆錄的同夥,他們好像沒有回答這種簡單問題的慾望,於是自己就率先回答:
“嗯……是那位偵探?”
現在回憶起來,岸邊的水並不深,若是冷靜一下,挺直身子,穩住重心,應該能夠踩到湖底。
但是……死亡的陰影之下,我全然失去了冷靜,彷彿置身於深淵之中,不斷地嘗試向上掙扎,把那不斷涌入氣管的水咳嗽出去。
但做不到。
在水中做不到這一點,氣管中的水咳出去之後,有更多水涌進來。而身體也感覺無比地沉重,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浮上水面。
恐慌在我心中撕開一道口子,隨即將我淹沒。
我意識到這意味着一個結果。
窒息。
乃至死亡。
所幸周遭人多,我落水的動靜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的目光注視着那一位站在檢方一列的人,他臉孔上硬朗的曲線,深藍色的正裝,最具有特徵的,是那如燭焰一般燃燒,讓人感到畏懼的眼神,這道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對面那位顯然有些不自在的辯護律師身上。
我認了出來,站在檢方那一列的,正是我的父親。
而接下來,我只記得那是一場漂亮辯證。
父親以證據爲子彈,以邏輯爲扳機,在中氣十足的指證中,如同摧枯拉朽射穿辯方的虛張聲勢,洞穿對方站不住腳的根據,讓陪審團得以看見槍彈傷痕下的真實。
最後法官宣告被告應有的判決,結束了這場法庭辯論。
而這一切,都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第一次覺得父親的身姿是如此的帥氣。
在法院外,我和母親等待着父親出來,當時我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並未有過太多的接觸,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我也不免好奇地問:
“媽媽……爸爸剛纔是在做什麼?”
“約恩,”母親猶豫了一會,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跟孩童解釋關於刑事法庭方面的事情,不過她最後還是半蹲下來與我齊目,接着說道,“嗯……爸爸對面那個戴着手銬的叔叔犯了罪,所以爸爸要指出證據,讓法官給予公平的判決。”
而對於調查員基地所在地點,雖然沒有要求過要嚴格保密,但是不聲張不張揚算是組織裏一貫而來的傳統,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點,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找到有用的情報了嗎?”銀髮男子問向剛從樓梯上爬上來的理查德。
“算是吧。”理查德將掛在胸前的汽燈取下,遞給銀髮男子。
“怎麼樣?”他接過汽燈,放在桌上。
“挺麻煩的。”說是這樣說,不過理查德的神情倒也沒有太大變化,“我走了。”
“什麼時候一起喝一杯?”
“下回吧。”理查德咣噹一聲關上了門,離開了房間。
“還是老樣子啊。”銀髮男子邊嘀咕,邊鎖上櫃子。
不過窗戶被那接連不斷、噼啪作響的嘈雜雨水沖刷成一片模糊,讓他看不清窗外的事物。
見此他莫名感嘆一句:
“雨越來越大了……”
——
對於那兩位追獵人來說,使用特定的祕術殺掉克勞利並非難事,但活人的價值總是高於死者,他們可以撬開活人的嘴,對於死人就束手無策了,卡斯里安府發生的事情,顯然不是單單殺了他就能完美解決。
光陰隨雨一同消逝,他們的體力也消解在雨中,這時體力不支的約恩已經落下他們二十多米的距離了,但另一方面,里約夫等人和克勞利距離已然逐步縮短,這就給了追逐者一個機會。
這傢伙果然不是什麼正常人!里約夫早已明白了這一點。
他大口喘着氣,在追逐的同時取出手槍。
手槍保險早已關了,但子彈未還未上膛。
他嫺熟拉動套筒快速上膛,接着在疾跑的同時,勉強以一個正確的姿勢握持手槍,對準着前方的逃逸者。
無常風雨。
晃動身軀。
透支體力。
影響命中的因素衆多,但這個距離,近乎直線的角度上,對他而言,射中克勞利的身軀並非難事。
而手槍中填充的前兩發子彈,是特製的橡皮子彈,這種子彈能讓目標暫時喪失行動能力,一般不會造成重傷或是死亡,前提是別在近距離下打中要害。
距離……
角度……
里約夫在尋覓着扣動扳機的最好時機。
一秒……他的目光觀察着的克勞利的步伐上。
兩秒……他的目光掃視着克勞利前方的道路上。
三秒……他的目光鎖定着克勞利的身軀。
三秒,三個參數,已然匯聚成一個答案——就是現在!
在千鈞一髮的時機,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硝煙於槍管蔓出,槍聲如一道驚雷在他的手中炸開,震撼着衆人的鼓膜。
時間與雨,彷彿於開槍的那一刻停止了流動。
而答案將在下一刻揭曉。
——
丁白曙與希安菲爾德二者的推論各自成立,不過在綜合考慮下,搜山四人組的嫌疑依舊很大,所以衆人對他們搜了下身子,解下槍械,讓他們進到一個傭人房間裏,外頭站着諸位警員負責監守。
這四人倒也是很配合,沒有什麼怨言,大概自己也清楚自己一行人確實很可疑。
而兩位審查員披上雨披,帶着幾位警員一同上山繼續搜查工作。
接着調查員小組回到放着棺材的房間裏。
亞諾自然是沒有忘記來到卡斯里安府的目的——通過死亡司南探查失蹤的男傭,維克多·洛貝圖斯的死亡地點,這是首要目的。
而次要目的就是用里奧和勒克文的隨身衣服探查他們二者的死亡地點,二者皆是死於意外,相當的可疑,或許能從他們的死亡地點推演出當年的某些隱情。
現在發生的事情,雖然也不能一口咬定它和卡斯里安府曾經發生的怪誕過往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但沒人會認爲二者之間毫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