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靜默的朝堂忽然喧鬧了起來:“不可!”
“不可!”
“絕對不可。”
也不知道他們吵的是哪個不可,總之喧譁得厲害,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
王妄跟陳幺躲在暗閣裏,透過縫隙看着那些吵吵鬧鬧、恨不得打起來的人:“他們在吵什麼?”
陳幺沒回話,他看到他的父皇在看他,他其實是個挺慈祥的父親,對陳幺可以說是疼寵至極,他還笑了下:“皇兒。”
他應該說的是皇兒,距離太遠,陳幺聽不清,他就是悲傷,他並不知道什麼叫哭,只是眼睛在掉眼淚,一顆接着一顆。
王妄還在看大臣爭吵,一回頭就看到陳幺在哭,兩年了,確實有兩年了,陳幺沒有笑過,也沒有哭過,他就清清冷冷的,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玉雕。
他都以爲自己看錯了。
紹元帝又咳嗽:“別吵了。”他還笑,十分的隨和,“你們啊,整天就知道吵吵,吵吵有用嗎?有用的話朕也去罵街了。”
文武百官肅然一靜,有不少大叫着不可的老臣忽然跪地掩面痛哭:“陛下、陛下啊。”
紹元帝不是個暴虐的皇帝,也不是個昏庸個皇帝,他不但知人善任,賢明大度,還有着帝王最少見的風趣幽默。
他就是生不逢時,他又咳嗽:“朕、朕有愧啊。”自陳幺出生,他身體就每況愈下,這兩年更是無力掌管朝堂,讓朝堂四分五裂,“諸君,我待諸君不薄……請善待吾兒。”
大師傅才覺得不對:“陛下!”無風自動,不過瞬息之間,他就出現在了紹元帝身前,他探完脈後難掩失魂落魄,“……陛下何至於此。”
他以爲這次紹元帝頂多就是逼一逼他,他未曾想過,紹元帝做事如此倔強,一代帝王竟自決於天延殿。
紹元帝已服毒身亡。
大師傅又低頭看了眼陳祥,聲音蒼涼:“……何至於此。”
他與紹元帝也是自幼相識。
……
“杜玉,孤要當最好的皇帝。”
“那我就當最好的大師傅,我輔佐你,一起治理好大臨。”
……
往日的童言稚語還歷歷在目,如今就剩下滿目瘡痍。
紹元帝崩,羣臣大慟。
“大師傅、大師傅。”
羣臣叩首,“——請大師傅殯天。”
大師傅還在給紹元帝把脈,他看着紹元帝死不瞑目的眼:“你要看着我自裁才放心嗎?”他說着,擡手輕輕地閉上紹元帝的眼睛,“兄長先行一步吧。”
他與紹元帝一同長大,私交甚篤,不過後來產生了分歧以至於最終分道揚鑣,他兩鬢微白,雙眼裏似有星河倒轉,“希望我不是一錯再錯……錯無可錯。”
衛賢帶人趕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大師傅殉天,似乎沒有窮盡的烏雲倏然散開,下了兩年的雪終於停了,日光撥開了烏雲,金鱗斑斑寸寸。
他跪地:“師父……師父。”
變故就在瞬息之間,紹元帝自絕,大師傅殉天。
王妄沒管那麼多的,他給陳幺擦眼淚:“乖。”他哄道,“不哭。”
陳幺抓着王妄的手,抓得很緊:“我沒有父親了。”
紹元帝在臨死前的一刻還叫他皇兒。
王妄與他貼着額頭:“你還有我。”
陳幺眨了下眼,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王妄的手背,滾燙:“你不會像父皇一樣離開我吧?”
王妄心裏更爲酸澀難言:“不會。”
他道,“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