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化爲請命人的東西正在前往京城,若真是被其混進去,勢必釀成大禍!
蘇鏡身後的身後,是噼裏啪啦作響的火堆,火堆中間,那具男屍正在慢慢焚燒。
就在此時,那本詭異的黑書再次憑空出現,大筆一揮,又是數言: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見言,蘇鏡略微愣神。
《石壕吏》沒有被收錄在全日制課本當中,但卻是自己所鍾愛的一篇。
寥寥數字,大量留白,卻寫出了一個喫人的社會。
還沒來得及感慨,緊接着,從黑書裏側浮現出一朵七彩的煙霧來,一場場一幕幕如同白駒過隙,畫面在煙霧中閃現,浮現的,竟是男子的生平。
原來此男子名爲鄭三,生於汝南一農耕家庭,家中世代耕種,世代清貧。
兩位兄長早早就扛起鋤頭,接受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唯獨鄭三對詩書有着濃厚的興趣。
草雞裏還能飛出個鳳凰來?每當鄭三秉燈夜讀的時候,總有人譏諷。
或許是命運眷顧,16歲那年,鄭三過了鄉試,狠狠扇了那些人的臉,一時間風光無兩。連威嚴甚重的知縣大老爺也親自前來拜訪,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這位年少成名的天才。
人們都在說,他或許能成爲整個大梁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貢士。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鄭家數代人的辛勤勞苦,似乎在這時,有了盼頭。
可自古以來都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福源深厚之人,或必將遭到天妒。
成婚後的鄭三過了幾年紅袖添香的快活日子,緊接着,就是三年大旱,那三年,汝南一帶顆粒無收。
但好在鄭三功名傍身,一家人雖活得艱難,卻也熬得下去。
直到鎮東王的叛亂。
烽煙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席捲東南,兩位兄長陸續被徵入伍,鄭三因爲是秀才,逃過一劫。
但沒過多久,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大哥在家書中寫道,二哥隨軍攻打彭城的時候戰死。
又沒過多久,前線傳來大哥戰死的消息,年邁的父親本就積勞,聽此消息,溘然猝死。
原本美好充滿希望的家庭,在一朝一夕間破碎。
後來,東南各地不斷有所謂“義軍”加入“勤王”隊伍,形成了一支浩浩湯湯的軍隊。
不多時,汝南淪陷,戰火紛飛中,房屋田地,入目的一切都化作焦土。
流亡路上,年邁的母親感了風寒,客死他鄉。
年輕的妻子被流矢擊中,連帶着肚中的孩子,化爲黃土一捧。
鄭三茫然的站在烽火狼煙當中,回首,一切都如昨日黃花。
之後的事情蘇鏡沒再認真去看,他站在那盛大的火堆前沉默着,沉默着感受生命的渺小與脆弱。
秀才鄭三之墓。
就在此時,那原本沉寂的黑書再次翻動。
“世人總說他人苦,不知世人皆苦,哎……”
蘇鏡於空靈中彷彿聽見一聲嘆息,緊接着,一枚紅色的果子落在手中。
“道果:初次服用可增加二十年道行,僅可使用一次。”
蘇鏡眼前一亮。雖然不知“道行”是什麼,但黑書出品,必屬精品,沒想到只是埋了個骨灰,還會有獎勵。
沒有多餘的猶豫,將果子在衣服內側擦了擦,便一口吃了下去。
說來也怪,這紅色的果子並沒什麼味道,入口即化,喫完後也沒什麼特殊,只是感覺小腹處有些暖洋洋的,原本鬱悶的心情也好了些。
驚才絕豔,也不過塵歸塵土歸土啊。
蘇鏡站在墓前,費力着鞠了三躬,然後將綁着屍體的紅繩再度緊了緊。
後來,鎮東王失敗被殺,朝廷收付汝南,鄭三回到故鄉後不再眷戀功名,而是成爲了汝南城中的請命人。
再後來,路過這山村的時候,背上的屍體突然異變,將全村人吞噬,並殺了鄭三幻化成了他的樣子。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道?
古今多少興亡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幹完這些事後,已是下午,蘇鏡拿出懷中的白麪饅頭,一邊趕路一邊喫着。
“照這速度,天黑前怕是到不了下一個驛站了。”蘇鏡望着連綿的山巒,心有擔憂。
日頭還沒下山的時候,蘇鏡終於算是進了蕭山地界,此時的他經過一夜加一天的趕路,已經是又困又乏。
紅彤彤的太陽終於是落下了山崗,這時,山間小路上忽然起了一陣濃霧。
蘇鏡皺了皺眉頭,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卻也只能往前走着。
沒走多久,濃霧中竟是出現了兩個紅點,走近了看,才發現是一高門大院上掛着的兩盞白色燈籠,門上還貼着一個“奠”字,白色的院牆邊擺放着花圈。
一陣風,吹起了地上的紙錢。
人家?蘇鏡疑惑了一下,倒也沒多想,只是自顧自向前走。
“嘎吱。”走到門前的時候,緊閉的院落大門竟是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一位白髮蒼蒼,穿着錦衣華服的老太,盤起的白髮間插着一根桃木做的釵子。
老太年紀大了,可那股子雍容氣度依舊。
蘇鏡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可沒想老太卻是將自己叫住。
“有何事啊老人家?”
“看這天色已晚,荒山野嶺,小兄弟何不在老朽這喫點再往前去?”
蘇鏡本想拒絕,這突然出現的院子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覺,但不知道爲何,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那感情好。”
總感覺,有些奇怪。
蘇鏡揹着屍體走進院中,只見偌大的院子裏種滿着花草,分明是秋季,可這些花草卻長得茂盛。
再往裏走,客堂中掛滿白色長綾,長綾尾端垂落,隨風擺動,如靈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