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義莊的院落中,蘇鏡正在給王大頭子塗抹藥酒,大黑狗蹲在一旁,眼神不善的看着這邊。
“我說蘇小哥,這是你家的狗,你要負責任啊。”王大頭子控訴到。
“是是是,我替他給王哥賠不是了。”
“這還差不多,誒,對了,今晚輪到我休息,羅大人跟你說了沒?”王大頭子問道。
蘇鏡搖了搖頭:“沒事,王哥休息便是,正好今晚我沒事。”
焚屍匠幹兩天休一天,是一直以來不變的規矩,蘇鏡也樂得兼職焚屍匠,倒不是爲了那多出來的二十文。
笑話,自從搜刮了大黑狗之後,現在自己的身價不下千兩!
只要爺願意,頓頓喫金鳳酒樓都行。
有錢,豪橫!
夜幕昏沉,走進焚屍房時,徐茂朝蘇鏡拱了拱手,說道:“還望大人多多關照。”
焚屍匠沒有官職,而請命人卻是正正經經的從九品,叫句大人,也數應該,只是平時蘇鏡從來不計較這些。
焚屍房裏還是那樣,焚屍爐中的火焰幾近熄滅,蘇鏡趕忙鏟了一些煤炭進去,然後推動了一下鼓風機。
“老大,您休息,放着我來!”大黑狗很懂事的頂了上去,兩隻前腿搭在鼓風機的把手上,不斷推動着。
喲,上道哦。
蘇鏡將屍體推進焚屍爐中後,便在椅子上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本小說,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小說講的是一羣人就九頭龍拉着的棺材帶到異界的故事,還挺有趣。
可看着看着,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蘇鏡一拍大腿。
缺了瓜子可樂啊!這世界沒有可樂,瓜子總該有吧,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着小說,這纔是享受生活啊。
正在賣力幹活的大黑狗回過頭:“老大,怎麼了?”
“沒事沒事,明天想喫啥?”蘇鏡問道。
不問還好,這一問,大黑狗的口水頓時流了出來。
“豬大排?”
蘇鏡搖了搖頭:“能不能換換口味,明天我上街看看有沒有獵戶打着野味,嘖,如果有野兔子野狗什麼的就好了。”
大黑狗一聽,慌了:“老大,這狗肉可不興喫啊。”
“咋了?”
大黑狗眼珠轉了轉,說道:“老大你不知道,這城外的野狗大部分都是喫人類屍體長大的,這喫野狗,一來二去的不就成喫人類屍體了嗎?您說是吧。”
蘇鏡聞言,點了點頭。
的確,這世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些城內的屍體會送到各個義莊。
但那些城外死去的難民呢?他們的屍體卻只能拋到野外,成爲野狗們眼中的“香餑餑”。
嘆了口氣,蘇鏡將小說蓋在臉上,沒有睡着,只是單純的不想把臉露出來罷了。
彷彿一露出來,要面對的,就是這慘絕人寰的世道。
可沒過多久,大黑狗那邊的鼓風聲突然停了,蘇鏡還以爲這傢伙在偷懶,拿開蒙在臉上的書,卻見大黑狗就站在自己身邊,一隻手搭在自己手上,臉對着焚屍房的門。
很嚴肅。
“怎麼了?”蘇鏡問道。
“老大,門外,有東西。”大黑狗低聲說道,脊背上黑色的毛髮如同鋼針般豎了起來。
蘇鏡心裏一突,也察覺到了異樣。
這房間,似乎變暗了……
焚屍爐中的火焰明明在熊熊燃燒着,自己卻感覺到了一絲冰涼的冷意,那種感覺,就像是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
忽然,焚屍間的門被敲響。
“蘇兄,蘇兄,你在嗎?”聲音很熟悉,是歐陽盆飯的。
可蘇鏡眼眸深處卻出現一絲忌憚。
那東西,來了!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蘇鏡看了大黑狗一眼,手中頓時閃爍起了黑色的雷光。
自從獲得了陰天子心經後,自己最多可以釋放四次陰天子雷,這也是蘇鏡最大的底牌。
站在門後的蘇鏡長吸了一口氣,而後擡起門拴,猛地將門打開。
秋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消散了身上最後一絲暖意。
門口,歐陽盆飯一臉蒼白,用手捂着胸口,紅色的血不斷從傷口中涌出。
“蘇兄,救我!”
“好說好說。”蘇鏡站在門口,二話不說,用手按在對方頭上,黑色的雷電噼裏啪啦作響,雷光大放。
“撲通。”門前的歐陽盆飯,頭已經被電成焦炭,身子往後,倒在了地上。
死了?
蘇鏡雙眼一凝,只見那倒在地上的“歐陽盆飯”竟慢慢變小,最終變成了一張如手大小的紙人。
而後紙人“噗”地燃燒,化爲灰燼。
這是什麼鬼?蘇鏡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看着門外的黑暗。
如此變故已然超越了他的預期與認知,蘇鏡不敢大意,將焚屍間的門關上。
蘇鏡也想出去,尋找錦衣衛的幫助,但焚屍匠在焚屍過程中擅自走出焚屍間,會發生大災厄。
是那具化成鄭三模樣的行屍嗎?
蘇鏡不能確定,那化爲歐陽盆飯模樣的紙人更像是一種道術,難不成行屍也可以修煉道術?
屋內似乎更冷了些,大黑狗緊張地渾身毛髮炸起。
野獸的第六感比人類要強烈許多,此時他便感覺到了一種邪惡的窺視,這種窺視不止來自一個方向,而是來自四面八方!
就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完犢子,要糟!
大黑狗吞了一下口水,也不敢說話,就是腿多少有些發軟。
老大應該扛得住吧?應該吧?如果老大扛不住,自己能不能先跑?自己還是條處狗,死了不值當啊,死不瞑目的說。
蘇鏡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咚咚咚。”在黑夜中讓人心中發寒。
“老……老大,開門嗎?”大黑狗弱弱問道。
“開!”蘇鏡雖然說着,卻沒有朝門口走去,而是打開焚屍爐,從裏面夾了一塊煤炭,這才走到門前。
開門的一瞬間,蘇鏡將煤炭扔了出去。
門口,站着的“王大頭子”瞬間燃燒了起來,沒過多久,變爲灰燼,隨風消散。
果然,這紙人怕火!
蘇鏡其實就是嘗試一下,萬一沒用,再想辦法,不曾想,居然成功了。
縮在後面的大黑狗一看,眼睛都亮了,連忙喊道:“老大威武,老大天下無敵。”
蘇鏡回過身:“應該喊666。”
“啊?”大黑狗頗爲不解,但還是喊道:“老大666。”
蘇鏡點了點頭。
不錯,孺狗可教。
危機並沒有解除,對方明顯是在試探,指不定哪次就搞突然襲擊。
蘇鏡緊繃着神經。
但整個後半夜,風平浪靜,再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清晨,第一聲雞叫,蘇鏡提着裝滿骨灰的桶走出焚屍房。
另一邊的徐茂也走了出來,看見對方臉上的疲態,驚了一下:“蘇兄你這是怎麼了?”
蘇鏡揮了揮手。
別提了,防備了半個晚上,愣是什麼也沒發生,自己累的不行,這找誰說理去?難不成現在行屍都這麼聰明瞭?
不能理解。
跟在後面的大黑狗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一人一狗就這樣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前走着,忽然,蘇鏡轉過身,問道:“徐兄昨夜有聽到敲門聲嗎?”
徐茂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昨夜有人敲蘇兄的門?”
蘇鏡緩緩搖了搖頭。
走到白柳河邊,將桶中的骨灰一撒,太陽剛好越過雲層,金色的陽光灑落。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