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梁請命人 >第54章 詔獄裏是沒有光的
    城東劉府。

    陽光穿過窗戶的縫隙,躋身進略顯昏暗的書房,劉仁美穿着一身便服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正在小憩。

    忽然,他的眼皮微微顫動,然後緩緩睜開。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劉仁美坐直了身子。

    門被推開,秋日的光線抓緊機會涌入進來,但很快又被重新關上的門擋在外面。

    “老爺,”劉府的管家微微行禮:“您差我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

    隨後,管家便從衣袖中抽出一本摺子,遞到劉仁美的面前。

    摺子打開,入眼便是大大的“蘇鏡”二字,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則記錄着蘇鏡的生平信息。

    並沒有什麼特別。

    但劉仁美卻是皺起了眉頭。

    “是他?”

    昨日蘇鏡離開劉府之後,並不知道劉仁美已經派人開始調查自己。

    僅一天時間,關於他的所有情報就已經被收集完畢。

    劉仁美在這份情報中看見了蘇鏡與自己之間的牽扯。

    爲顧桃兒請命的是他,爲宋溫凝焚屍的是他,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這讓他想起前段時間屠有爲和自己說過,有兩個線人都在城南地塊失蹤,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但在這本摺子的描述中,蘇鏡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奇遇,更沒有什麼本事,而且還是請命人。

    衆所周知,請命人都是些短命鬼。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揮了揮手,劉仁美緊皺的眉頭並沒有松下。

    也許,可以派人再暗中調查一下?畢竟現在這些信息,還是太浮於表面了……

    就在管家告退走出書房的時候,恰好遇見宋溫凝款款走來。

    “主母。”管家趕忙行禮。

    “免禮。”宋溫凝莞爾一笑,顧盼間風情流轉。

    管家只感覺自己心跳微微加速,而後趕忙掩飾下來。

    爲何自己每次看見這位主母的時候,都有種口乾舌燥之感?管家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匆匆離去。

    宋溫凝走進了書房中,曼妙的身姿被陽光輝映上一層若有若無的薄紗。

    “大人那邊來消息了,對這次的行動很不滿意。”宋溫凝緩緩將門關上,而後轉身,笑了笑。

    “嗯。”劉仁美坐在昏暗中。

    “也許,我們可以解釋一下,畢竟是納古斯擅自行動。”宋溫凝款款走來,慢慢勾住了劉仁美的脖子,坐在了他雙腿上。

    “不必了。”劉仁美神色不變。

    “好,都聽你的。”

    “詔獄那邊有消息嗎?”劉仁美問道。

    “沒有呢,盧靜餘的嘴很嚴,當初選他,不正是因爲這點嗎?”宋溫凝的手在劉仁美的脖頸間滑動。

    呼吸慢慢粗重。

    詔獄。

    昭獄裏是沒有光的,因爲盧靜餘在進來的第二天,眼睛就瞎了。

    也習慣了那無處不在的腐臭味與血腥味,雖然鼻子已經被削掉了一層。

    劇烈的疼痛讓神經早已麻木,身體像是不存在一般,可依舊能夠清晰地知道,自己還活着。

    大部分來到昭獄的人,都渴望自己能夠早日死掉。

    但這只是夢想,昭獄裏的那些酷吏深知各種各樣的刑罰手段,他們知道如何在讓一個人感受到人世間最大痛苦的同時,然後毫無尊嚴的活下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希望。

    聽聞在昭獄最深處,有人被關了二十餘年,每日都在渴望着死去,但依舊只能痛苦的活着,雖然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卻也擺脫不了悲慘的命運。

    這就是昭獄,也是大梁衆人公認的人間煉獄。

    隔壁傳來的哀嚎淒厲悲慘,盧靜餘低着頭,了無生機。

    黑暗中,門被推開,又被輕輕關上。

    牆上的火把被點燃,照亮了這個骯髒的刑房。

    “盧大人,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姜小白。”

    良久之後,才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而後又沉寂了下去。

    盧靜餘一動不動。

    姜小白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寂靜,於是將手中的卷宗翻得嘩嘩作響。

    卷宗上記錄着盧靜餘被押進昭獄之後的所有內容,精確到了每一分鐘,甚至寫清楚了他的每一次眨眼,每一次急促的呼吸。

    但錦衣衛並沒能從他嘴裏敲出什麼東西。

    “不說話?”姜小白將卷宗放在一旁,從牆上拿下一根火把,緩緩走到盧靜餘面前,伸出一隻手擡起他的頭,再用火把湊近些,似乎只是爲了看清楚對方的臉。

    盧靜餘的眼睛睜着,但一片空洞。

    “挺像的。”姜小白突然說道:“你女兒的眼睛,和你挺像的,我昨天下午去看了她一下,盧清黎,哦,現在應該叫若煙姑娘……她過得還算不錯,在教坊司,聽說前兩日有人將其包了下來,整整兩個月不用出來接客,每天學學舞,學學琴,呵呵,挺好,只需要服侍一個人就好了。”

    盧靜餘的身體突然抖動了一下,但依舊緘默不語。

    姜小白似乎也沒想撬開他的嘴,只是自顧自說道:“哦,對了,還有盧峯,也就是你那侄兒,剛剛開口了,供出了一些人,求着我給他一個痛快,我聽說……這是你弟弟唯一的子嗣,臨終前將其託付給你……”

    “我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不知道盧大人能不能給我解惑。”

    “你說,你這官當的好好的,怎麼就當了細作呢?朝廷虧待了你?還是說蠻子給了你拒絕不了的條件?”

    “還是不說話?”

    “你娘昨晚去世了,老太太傲骨,說自己是賣國賊的母親,死後也沒有顏面去見盧家的列祖列宗,不準爲其辦葬禮,我差人將老太太的屍體送去了義莊。”

    說着,姜小白松開了手,盧靜餘的頭顱又垂了下去。

    姜小白站的筆直,看着面前如死人一般的傢伙,然後揮了揮手。

    外面一位穿着白色飛魚服的錦衣衛走了進來,拿起盧靜餘的右手,在一張紙上按下了手印,而後雙手將其託到姜小白麪前。

    這是盧峯的供詞,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許多名字。

    姜小白拿起旁邊的細支毛筆,蘸上硃砂,在其中一些名字上畫了個圈,赫然有七八個。

    “大人,這些人,都抓?”恭敬站在一旁的百戶問道。

    姜小白笑了笑,道:“不着急,真正有經驗的老貓不會把耗子一次撲死,它總是要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才能好好欣賞耗子們臨死前的絕望樣子。”

    “現在,我們就是這隻老貓。”

    姜小白說完,看了眼供詞,隨後又在一個名義上畫了圈。

    “我聽說這王恆與你有仇?”姜小白問道。

    那百戶聞言愣了一下,趕忙回到:“當年家父就是被王恆彈劾被罷官,不久後鬱郁而死。”

    “那就先抓他吧,動靜鬧大一些,呵呵,希望剩下的耗子嗅覺能夠靈敏些,這樣,才能夠吐出足夠多有用的東西。”

    “謝大人”百戶臉上一喜,隨即問道:“那盧靜餘呢?從他嘴裏,估計再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放了吧。”姜小白看了盧靜餘一眼,突然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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