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直到來過這裏,纔會知道這句話的恐怖與絕望。
可今天卻來了一位公公。
詔獄最深處的牢房門口,洪平星手持繡春刀,行了一禮,道:“熊公公,在下有禮了。”
“洪百戶有禮。”隨後,熊公公揮了揮手,身後的小太監便端着一個黃布蓋着的托盤走了出來。
熊公公翹起蘭花指,揭開黃布。
黃金在詔獄並沒有金燦燦的感覺,反而顯得有些暗淡。
“這黃金,是聖上專門賞賜給錦衣衛的,至於這茶葉……”整齊擺放的黃金旁邊安靜放着一個上有刺繡的小布袋子。
熊公公拿起那小布袋子,笑着道:“這可是好東西,每年產量也就五斤,太后娘娘兩斤,聖上兩斤,嚴公公與魏大人各半斤。”
“這裏面半斤還是從聖上那裏勻出來的,姜大人,聖眷浩蕩啊。”
這話中,帶着一丟丟酸意。
自己乾爹每年也才分到半斤,每次都當作珍寶一樣供起來,捨不得喝。
這聖上賞賜姜小白一次就是半斤,雖然只是茶葉,但這背後代表的東西,就太多了。
爲何剛好是半斤,耐人詢問啊。
“多謝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公公辛苦了。”
面對賞賜,洪平星自然不敢含糊,連忙單膝跪下,而後揮了揮手,站在一旁的錦衣衛小旗便將托盤端了過去。
同時,洪平星也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
熊公公見狀,咳嗽了一下,將銀票收進袖子中。
閻王易過,小鬼難纏,錦衣衛雖然不怕司禮監,但還不至於爲了一些銀兩,去找一些有可能滋生的麻煩。
“姜大人呢,乾爹吩咐咱家傳幾句話給他。”熊公公並沒有着急回去,而是問道。
“回公公,姜大人正在裏面審訊犯人,還請稍等。”洪平星說道。
此時,洪平星背後的牢房中,一片安靜。
女子手上腳上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銬鎖,脖頸間更是帶着密封的鐵圈,鐵圈的兩側,兩根小臂粗的鎖鏈延伸出去,緊緊扣在牆上。
姜小白坐在椅子上,手中翻動着遞交上來的情報,臉色平靜。
此時的他,不像是統領整個錦衣衛的指揮使,更像是一個儒雅的書生,白衣勝雪,不是很襯周圍這黑暗肅殺的氛圍。
“田心……木蘭,出生於琅琊一尋常人家,後來父母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便投身加入了破曉組織,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根據我收集而來的情報,上次刺殺國師似乎是你一人所爲,爲什麼?”
姜小白的聲音很平靜,可面前的女子卻是低着頭,似乎已經死去了一般。
“不說?沒關係。”姜小白說完後,又低下頭看起手中的情報。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
女子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搖晃了一下,而後緩緩擡起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那禿驢人面獸心,人人得而誅之。”
“哦?這麼說的話,你與他之間,似乎有什麼血海深仇?說出來吧,我是錦衣衛,如果國師真的有什麼問題,說不定,這世上,只有我能幫你。”
姜小白的話帶着濃濃的誘惑,就像是惡魔的低語。
這是他抓住的一個漏洞,破曉組織內部的管理十分嚴格,禁止成員對外說出關於組織的一切。
因爲,田心木蘭曾孤身一人刺殺過國師。
破曉組織在執行計劃之前都會經過十分周密的安排與部署,絕不會出現孤身一人刺殺的情況。
那就很明顯了,田心木蘭對國師的刺殺,完全是出於個人恩怨。
而自己,就可以從這一點入手,藉着對方心中的恨意,逐漸挖掘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審訊,嚴刑拷打是最蠢的做法。
掌握人心,纔是高超的藝術。
果不其然,在姜小白一次次誘惑性的提問中,田心木蘭說出了國師背地裏修煉邪功,每日以活人精血爲食的事情。
姜小白聽着,臉上卻出現了一絲怪異的色彩。
“原來如此,那當真是衣冠禽獸了。”可姜小白確實附和了起來,而後緩緩起身。
田心木蘭似乎看見了希望,鐵鏈在空中不停搖晃,懇求着姜小白快點將國師繩之以法。
但姜小白卻是站在原地,而後露出了一抹輕鬆地笑容。
“原來是這樣,難怪可以籠絡到這麼多人,破曉組織,天尊……還真是有着自己的手段,雖然過於下三濫了些,呵呵。”
緊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田心木蘭那張寫滿渴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憫的神色。
“可憐之人。”
“如果我說,你還有個妹妹,並沒有死,你會不會,又有活下去的希望?”
說完,姜小白推門離開了牢房。
而裏面,田心木蘭那仇恨的目光,在一瞬間便呆滯了起來。
是的,自己還有個妹妹,孿生妹妹,與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她還活着?她居然還活着。
片刻之後,牢房中響起了一聲聲痛苦與哀嚎,夾雜着莫名其妙的笑聲,讓站在外面的錦衣衛都感覺有些發寒。
也不知指揮使大人對人家做了什麼……
而此時的姜小白已經將熊公公送了出去,那傳話,自然也是收到了。
回到最深處的牢房前面,姜小白並沒有進去,而是對洪平星吩咐道:
“讓郎中過來,爲她治傷,再通知賈曉生,去趟城南義莊,把那裏一名叫做蘇鏡的請命人……請過來。”
洪平星多少有些不解。
城南義莊,名爲蘇鏡的請命人?還要叫賈百戶親自去,而且還是請?
啥時候咱錦衣衛用過請這個動作了?
不過對於姜小白的命令,他從來不會說半個不字,直接拱手。
“是,大人!”
姜小白看着那漆黑的門口,臉上平靜。
在他看來,國師所謂的修煉邪法,都是胡扯。
很少有人知道,從玄智大師出生以來,他的人生,就被錦衣衛監控着。
大梁天子,不可能讓一個有問題的人,坐到國師這個位置上來。
說白了,玄智大師,不過是大梁天子推上神壇,用來安撫世人的傀儡,靈光寺,也不過是天子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那女子的父母,極有可能是死在了破曉組織手中,然後利用這樣的謊言將其捆綁。
還真是,令人噁心的套路。
不過,那名城南義莊請命人……
一張紙條,躺在姜小白的手心,然後緩緩被搓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