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兩人又敲定了交易的時間,地點,以及方式。
當取得了信任之後,一切都按照擬定好的劇本進行。
時間,地點,當然都是錦衣衛定的。
不過自始至終,武田禮魂也沒有透露出要交易的是何物。
塗好好爲了不露怯,也沒有主動去問。
反正等到交易當天,一切就都明瞭了。
回到包子鋪後不久,羅賢與塗悠悠也回來,兩人還穿着和服,眉眼輕皺。
“任務圓滿完成了,按照師父的囑咐,交接時間定在後天子時。”羅賢說道。
“如此甚好,羅家的商船也要開始準備了。”塗好好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膀,非常滿意。
羅賢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商船那邊沒有問題,我和家裏已經打好了招呼……他們的口風很嚴,沒透露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無妨……呵,這羣東瀛人,原來還想通過血刀門的手販賣菸草,呵呵。”塗好好說着,眯着的眼睛中放着冷光。
蘇鏡動了動嘴脣,欲言又止。
那可不是普通的菸草啊,就算這次不成,那賊心不死的東瀛人難免會通過別的手段達成目的。
到時候,大梁危矣!
想着,蘇鏡還是將塗好好拉到了一邊。
塗好好有些不解問道:“蘇小哥這是有什麼事跟我單獨說嗎?”
“有。”蘇鏡沉了沉聲。
“關於那菸草的事,不知道塗大哥對罌粟有什麼瞭解?”
“罌粟……我記得李先生《本草綱目》中有所記載,可入藥,主治反胃吐食自己癩疾,我說的可對?”塗好好聞言眯了眯眼,敏銳察覺到了蘇鏡要和自己說的東西不簡單。
蘇鏡點了點頭,說道:“塗大哥說的自然不差,罌粟的確可以入藥治療疾病,但也有着極強的致癮性,長期服用會導致人精神萎靡,身形消瘦,最後完全喪失勞動能力,是地地道道的毒品!”
塗好好眉頭頓時皺起,問道:“蘇小哥怎麼會知道這些?”
蘇鏡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應對方法,說道:“我在京城時受過傷,薛神醫曾用罌粟鎮痛,告知了在下這些。”
“薛神醫?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這些該死的東瀛人,讓這種東西流入大梁,這是想害了大梁啊!不行,我得趕緊向小白彙報,說不定,說不定這東西已經流入進來了,得趕緊採取措施。”
塗好好也是個機敏的人,呼吸之間便分析出了這玩意會給大梁帶來怎樣的危害。
蘇鏡見狀,也是鬆了口氣。
這件事,由塗好好去說無疑是最好的,姜小白能把如此重要的行動交給他,足以說明塗好好自身的能力,以及姜小白對其的信賴程度。
只是僅靠錦衣衛,真的能完全阻止鴉片的流入嗎?
希望姜小白能夠做出正確的抉擇吧。
走出包子鋪的時候,已經接近子時,往日裏這時候就該等待進入焚屍房了。
也不知道義莊怎麼樣了?有大黑狗看着,應該不會出啥事吧。
不同於京城,津門沒有宵禁,所以就算子時。依舊有酒肆掛着燈籠開着門,招待着晚歸的人們。
轉過一個街角,蘇鏡看見不遠處,上杉誠正站在一個紅燈籠下,旁邊飄蕩着居酒屋的旗幟。
“看見你我挺意外的。”居酒屋中,上杉誠爲蘇鏡倒了杯清酒。
“你沒揭發我,我也挺奇怪的。”蘇鏡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淡淡的,並沒有什麼感覺。
上杉誠笑了一下,歪着頭問道:“我爲什麼要揭發你?”
“爲什麼不呢?”蘇鏡問道。
“我父親曾說過,對自己有利益的事情應該盡力爭取,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情應該學會漠視……蘇君,你知道櫻花家嗎?”上杉誠突然問道。
蘇鏡自然是搖了搖頭。
上杉誠倒着酒,緩緩說道:
“一朵櫻花,共有五片花瓣,所謂的櫻花家,自然也是由五個家族組建的聯盟,這五個家族無不傳承千年,經歷了東瀛的起盛興衰。”
“源”
“上杉”
“武田”
“小鳥遊”
“井之原”
“五家以源家爲首,共稱爲櫻花家。過去的櫻花家,掌握着東瀛政治以及經濟的命脈,所謂的菊花皇室,不過是其手中的傀儡。”
“但隨着戰國時代的到來,織田家、豐臣家的崛起,以及德川幕府的成立,櫻花家權柄旁落,就連菊花皇室也投入了德川幕府。”
“蘇君,你知道嗎,所謂的戰爭,實際上就是利益的再分割罷了,但總有人不甘心於這樣的結果,試圖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重新恢復所謂的往日榮光。”
上杉誠說着,酒也一杯接着一杯。
他酒量明顯一般,幾杯下去,臉上已經是酡紅一片,醉醺醺的樣子。
“你難道不希望嗎?”蘇鏡有些不解。
這上杉誠所代表的上杉家,也是櫻花家的一員,難道他就不希望家族重新崛起,走向輝煌?
可上杉誠卻是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蘇君,人怎麼和時代鬥呢?那些張開手臂就想擋住時代洪流,甚至妄圖將時代拉回來的人,最後都將粉身碎骨的啊。”
上杉誠的話並不算難懂,蘇鏡表示了認同。
是啊,人怎麼能跟時代鬥呢?
就像這爛到了骨子裏大梁,僅憑姜小白,就能救得回來嗎?
這讓他不由想起了許鏡純,曾經的右僉都御史,鐵面直諫,不也被硬生生打斷了脊樑,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黑暗的時代裏,就連光明,都顯得格外脆弱。
上杉誠醉了,嘴裏不知道嘟嚷着什麼話,蘇鏡湊過去聽,只隱約聽見“罌粟”“壞東西”“丟掉”這樣的詞彙。
聽着聽着,蘇鏡笑了。
居酒屋的燈光溫暖,自己還要在津門待上一段時日,他隱約明白姜小白爲何要派自己來了。
哎,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喚起自己對於國家和民族的情感嗎?
姜小白啊姜小白,一生都在算計他人的姜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