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港碼頭,蒼茫的水面上飄蕩着一縷縷淡淡的霧氣,冰冷的海風彷彿要吹進人的骨子裏。
“太冷了太冷了,那船怎麼還沒來啊,那些該死的東瀛人,不點也不守時。”
“就是啊,這大冷天的婆娘還在家裏給我暖着被窩呢。”
“真羨慕,有婆娘的人。”
十幾個身影縮在碼頭的角落裏,你一句我一句的瞎聊着。
但夏令並沒有參與進去。
作爲淞滬江府的大管家,此時的他正站在碼頭上,眺望着遠方的水面。
忽然,一束遠道而來的光劃破了沉重的黑暗,薄薄霧氣中,一艘大船緩緩駛來,如同一隻史前巨獸。
等靠近了些,纔看見牀上飄揚的旗幟上,寫着“井之原”三字。
是自己要等的商船!
淞滬江家與東瀛井之原家達成了交易,決定從東瀛進口那所謂的新型菸草,拿進大梁販賣。
交易的日期就定在今晚。
夏令立刻招呼起下人,等船緩緩靠岸,碼頭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購買這菸草的錢在商定時就已經給了,所以夏令所帶領的家丁隊伍只是負責將一箱箱菸草搬運下來,而後送進到馬車上,連夜帶回江家。
可就在搬運到一半的時候,原本黑暗的碼頭突然亮起了火把。
三十多名身着統一服飾的官兵站在火把下,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腰間佩刀,一身明晃晃的鎧甲,看起來威武非常。
夏令作爲江家在淞滬地界上的代言人,怎能不識得對方的身份,當即小跑過來拱手作揖,腰都快折成了九十度。
“不知何事驚動了楊統領?”
楊統領看見夏令,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夏管家不必緊張,本統領此次前來,是收到舉報,有人走私違禁品,不知可有此事啊?”
夏令聞言,冷汗都嚇了出來。
“楊統領,萬萬沒有此事啊,您知道的,我們江家做的都是正經生意,怎麼會行走私呢?”
“哦?我倒是相信夏管家爲人,也相信江家,只是這上面讓我來查,就這樣走了也不好交差啊,要不,夏管家就讓弟兄們上船查查?”
“放心,弟兄們本統領都招呼過了,手腳會很輕。”
夏令聞言,臉色變了變,但迅速收斂了起來,而後堆起老實本分的笑容:“這樣的話,楊統領帶人來查便是了。”
“多謝夏管家配合。”楊統領揮了揮手,跟在後面的三十餘名官兵便上船的上船,查貨的查貨。
楊統領則站在原地,繼續與夏令攀談着。
別看這夏令只是江府的一管家,但江府是怎樣的存在。
自從慕容家出事以後,江府便隱隱成爲這江南地界的第一世家。
世家世家,其強大之處可不僅僅在於有錢,它就像一張網,一張連通着權力和財富的網。
楊統領尊敬的並不是江家本身,而是那些站在江家背後的人。
就如同慕容家一樣,作爲鎮東王叛亂的幕後推手,卻依舊屹立不倒,並不是慕容家倒不了,而是那些站在慕容家背後的勢力,不會讓它倒。
官商勾結官商勾結,莫過於是了。
沒過多久,一官兵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來,說道:“回大人,船艙處發現可疑物品!”
“哦?”楊統領眉眼一動,看向一旁的夏令。
其實這次除了鴉片之外,江家還採購了許多其他的貨物,目的,自然是爲了掩人耳目。
“夏管家,我們去看看?”楊統領說道。
夏令沒說話,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此時在大船的貨艙中,所有的木箱均是被打開。
在那官兵的帶領下,楊統領與夏令走到了一木箱前。
藉着火光看去,木箱中密密麻麻堆放着一塊塊黑色的東西,如同燒焦的木料。
“這是何物?”楊統領隨意拿起一塊,湊在火光下細細查看,卻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夏令沉了沉心神,拱手道:“回大人,此乃我們江家從東瀛採購的一種菸草。”
“菸草?據我所知,你們江家並沒有販賣菸草的資質吧?”
“回大人,以前的確沒有,但我家小姐此次前去京城,已經獲取到了相關資質,相信不出幾日,就會送到淞滬來。”夏令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過幾日將資質證明送來府衙即可……這新型菸草,夏管家不介意送楊某一塊吧?”
說着,楊統領將手中的那塊鴉片塞進了懷裏。
夏令立刻賠笑:“楊統領這是哪裏的話,以後江家還需要多多仰仗楊統領的關照呢。”
“不錯不錯。”
違禁品,自然是搜不出來的。
不久後,看着緩緩離開的官兵,站在碼頭風中的夏令不由自主地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回到淞滬府衙後的楊統領揮散了手下的兵士,卻沒有回屋,而是獨自一人走到了府衙後院。
推開其中一間房門,火光映照下,身着白色飛魚服的洪平星威嚴坐着,身邊,站着七名錦衣衛。
錦衣衛身上獨有的煞氣讓楊統領這個經歷過戰場廝殺的人氣息都微微一滯,而後恭敬的行了個禮。
“下官楊先河,見過百戶大人。”
“請起吧,事情……查得怎麼樣了?”洪平星端起一旁的茶水,問道。
“回大人,已經查清楚了,這江家的貨船上的確有着那種黑色的菸草,下官還順便拿了一塊回來,請大人查看。”
說着,楊統領便從懷中掏出那塊黑乎乎的鴉片,遞了過去。
洪平星接過,仔細查看,聞了聞。
很奇怪的味道。
而後便把這塊鴉片交給身邊的一名小旗官,命令道:“將這物件送去京城,讓太醫院的人好好研究一下。”
接着對面前的楊統領說道:“事情完成的不錯,我會向大人給你表功的,你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明白嗎?管好下面人的嘴。”
楊統領面上一喜,連忙說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不得不說楊統領的確是個識時務的人,見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也不強留,而是主動退了出去。
洪平星暗自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剩下的六名錦衣衛,眼神中飽含着一絲殺機。
“給我嚴密監控這些東西的下落,不得有誤。”
“屬下明白!”整齊劃一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沒有人知道,姜小白左膀右臂中的右臂,竟被其祕密派來了淞滬。
而此時的蘇鏡,正坐在焚屍房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着小說。
只是太久沒回來,瓜子都有些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