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看着焚屍爐前整整齊齊的四桶骨灰陷入了沉思。
“大黑，咱就是說，能不能稍微劃個水，我不會怪你的。”蘇鏡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說出去，別人還以爲咱是黑心資本家，連條狗都要壓榨。
大黑狗趴在地上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一手提着兩個桶出門的時候，從旁邊焚屍房中出來的王大頭子下巴都快驚掉了。
而後看着自己兩桶半骨灰，糾結與沉默。
昨晚自己少睡了兩個鐘頭，結果差距反而更大了啊？
卷不動卷不動，還是躺平好了。
喫過早飯之後，蘇鏡跟幾人打過招呼以後，便獨自離開了義莊。
靈光寺，位於京城東南的靈光山上，聽聞建寺的歷史比大梁還要悠久，香火一直鼎盛。
走出城門，便可遠遠望見遠處雲霧升騰。
遠遠望去，羣山之中，殿宇錯落。
再向上就會發現，其大雄寶殿所依靠的主峯整個都被鑄成了佛陀的模樣，此時陽光普照，佛陀沐浴金光。
近處，則是京城外連綿不斷如同墳墓一般的災民營。
此時的災民營格外安靜，披堅執銳的兵士在營寨中巡邏，滿身的肅殺之意。
蘇鏡注意到，有不少營寨上都染上了瓢潑的血跡。
前幾日雪下之時，災民因保暖物資不足發生譁變，搶殺軍士，最終被御林軍血腥鎮壓。
那一天城外死了很多人。
但這與城內的人有什麼關係呢？城外的血腥永遠影響不到城內的繁華。
就像難民營發生屠殺之際，士子們還在泛舟遊於湖上，爲爭奪一詩聖的名號而面紅耳赤。
就連此時路過的人也對這黑色的難民營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遠方的羣山上。
蘇鏡身邊，一對年邁的夫妻正在談着話。
“靈光寺的新廟宇終於開放了，我們快快去給兒子求個好姻緣。”
“求甚姻緣，那廟宇內供奉的可是地藏王菩薩，地藏王，是管姻緣的嘛？”
“那菩薩不管姻緣管什麼？”
“這我哪知道……”
“我不管，他是菩薩，這姻緣就得管！”
地藏王菩薩……說實話，蘇鏡只知道靈光寺新建了一座廟宇，廟宇中的佛像還是大梁天子親自差人挑選最好的工匠師打造。
但確實不知道廟宇中供奉的是誰。
地藏王菩薩，雖然貴爲菩薩，道場卻在地府之中。
蘇鏡皺了皺眉，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地藏王，那麼在地府最終一戰的時候，他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這個不得而知。
靈光寺新廟宇問世的消息顯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走到靈光山下，空曠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有些小販提前嗅到了商機，在山下襬起了小攤，賣着各式各樣的小玩意。
此時，宋溫茜正站在一小攤前，手中拿着一根玉簪，仔細端詳着。
“姑娘，這可是個好東西，你看看這玉的質地，多麼通透，而且這玉簪可是經過靈光寺大師開過光的，能夠護佑平安，二十兩銀子真不貴。”
玉，的確還不錯，通透明亮，但說什麼大師開過光，那可就是純屬扯淡了。
不過做生意嘛就是這樣，只要能給商品增加一點附加值，管他真不真，吹噓就完事了。
被人揭穿也不要緊。
臉面哪有銀子重要？
宋溫茜明顯很喜歡，但思慮了一會之後還是緩緩放下了。
一旁的琥珀都着急了，道：“小姐，您若是喜歡就買下吧，錢還夠着哩。”
宋溫茜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在小販失望的目光中正欲離去，一隻手卻拿起了那支玉簪。
“老闆，二十兩銀子是吧？我要了。”
宋溫茜轉過頭來，眸子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蘇公子。”
“田心姑娘，咯，這個送你。”蘇鏡將剛剛買下的玉簪遞了過去。
剛在遠遠地他便看見對方喜歡這玉簪，雖不知爲何放下了，但卻給了自己表示的機會。
不過區區二十兩銀子，能買心上人歡心，還是格外值得的。
宋溫茜也沒推辭，淺淺一笑接過：“那就多謝蘇公子了。”
隨後便將玉簪插在髮髻上，用手觸摸了一下，問道：“好看嗎？”問完之後，臉上飛快染上了兩朵紅暈。
“好看。”
蘇鏡看着一臉嬌羞模樣的女孩，由衷地說道。
此時陽光正好落在她的臉頰上，那份溫潤更比美玉攝人心魄。
琥珀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蘇鏡，露出會意的笑容。
“小姐，我突然肚子有些疼，你和蘇公子先上去吧，我隨後就到。”琥珀說完，便往人羣中跑去。
這小丫鬟可真懂事啊，蘇鏡在心裏感慨道。
向佛須登山，漫長的山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羣，蘇鏡與宋溫茜跟隨着人流不斷向上。
山間的雪已經化了大半，卻依舊可以在一些陰處看見未化的積雪。
人羣中，有穿着素服的小沙彌正在給信徒們散香。
有人問起香火多少錢，小沙彌卻只是搖了搖頭，而後“阿彌陀佛”了一句。
“其實，自從玄智大師成爲國師以後，靈光寺便不再收信徒們的香火錢，但如果有人非要給，寺裏自然不會拒絕。”
蘇鏡也從小沙彌手中接了兩炷香，分給身邊的宋溫茜，也就是田心木蘭一炷，問道，
“田心姑娘也信佛？”
這話是故意問的，蘇鏡知道，如果對方沒有失憶，應該是對佛教恨之入骨。
沒想到宋溫茜卻是搖了搖頭，反問道：“蘇公子信佛嗎？”
這一問，讓蘇鏡不由想起地府負面之時那漫天神佛，那種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戰慄的同時，更讓人感到噁心。
“我不信。”蘇鏡說得肯定。
“那我也不信。”
宋溫茜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彷彿看見了女孩眼中閃爍起耀眼的光。
而那光芒下，藏着一種珍貴的東西。
人羣熙攘，山峯聳立，人世間的種種溫暖總是可以跨越萬水千山相逢。
蘇鏡突然響起斬殺蛇妖那晚，自己與阿奴之間的對話。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一場十分簡單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