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下來的易古東，還是沒從剛纔的恐懼中掙脫出來，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瞳孔華南。
那種窒息到能夠看見死亡的感覺，這輩子也不想再經歷了。
蘇鏡站在他的前面，蒼生漂浮在他的身旁，可那尖銳帶有毒性的端部，卻死死對着易古東的頭顱。
“那宅邸裏面住着的，是什麼人？”蘇鏡問道。
易古東跪在地上，用手撐着自己的身體，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聲音卻是沙啞的不像話。
“那……那裏面住着的，不……不是人。”
“不是人？”蘇鏡點了點頭。
看起來這易古東是真的怕了，沒有騙自己。
那宅邸裏住着的當然不是人，要不然哪裏來的妖氣被自己發現。
“嗯，不是，是大仙。”易古東趕忙說道，他擡頭看着那黑色的鐵鏈，心裏的恐懼不加掩飾。
他感覺得到，對方是真的敢殺人的！
“大仙？”這個答案讓蘇鏡有些意外。
“對，灰大仙，是灰大仙。”爲了活着，易古東將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原來他嘴裏所謂的大仙，也就是妖怪。
在東北，一直有着五仙的傳說，也就是狐黃白柳灰，也被稱爲出馬仙，其實分別就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以及老鼠。
有時候也對應自然界一切修煉出了靈性的動物。
所謂的灰大仙，指的自然是修煉有成的老鼠精。
根據易古東所說，這宅邸原本屬於一津門的大戶人家用來度假用的，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大戶人家的人很久沒有來過了。
這宅邸自然也就慢慢荒廢，後來更是被那灰大仙佔了去。
爲了不讓人接近，這宅邸慢慢也就成了樂亭人盡皆知的凶宅，鬧鬼的傳聞屢出不窮。
蘇鏡剛來這樂亭，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易古東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正在宅邸裏修煉的老鼠精，當然，估摸着也是這老鼠精故意讓他碰見的。
老鼠精見他是樂亭義莊裏的請命人，便要求他送屍體來宅邸，而易古東得到的，自然是白花花的銀子。
易古東也不知道這老鼠精要屍體到底有何用處。
只不過越是奇怪的屍體，對方給的銀子也就越多，尤其是那些需要請命的屍體，更是價格不菲。
易古東也依靠着這一門路，賺了不少銀子，過上了逍遙快活的日子。
“需要請命的屍體，不會屍變嗎？”蘇鏡問道。
按理來說，請命完成之前就把屍體丟下，肯定是會詐屍的，請命人首當其衝就要被殺死。
易古東嚥了下口水：“那灰大仙法力無窮，能夠鎮壓住屍體，所以沒什麼事，大人，大人，小的知道的都說了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看着面前不斷磕頭跪拜的易古東，蘇鏡聲音冷清：“嗯，我不殺你，你走吧。”
“真……真的？”易古東不敢相信的擡頭看着面前的青年。
“那我……先走了？”似乎是在害怕蘇鏡反悔，易古東走的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一開始還只是小心地挪動步子，後來直接是跑了起來，怪叫着跑出了巷子。
蘇鏡看着對方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
請命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職業，別以爲只要把屍體解決掉就好了。
因果，一切都是因果。
請命人與屍體之間的因果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線。
請命完成還好，若是中途出了什麼變故，是要承擔着因果帶來的反噬的。
這種反噬或許短期內看不到什麼影響，但久而久之，這易古東必然會死於非命！
畢竟就連蘇鏡，也不想承擔這樣的因果反噬，都要乖乖背上屍體進行請命。
至於那灰大仙……
說實話，蘇鏡有些忌憚。
這出馬五仙名聲在外，無論哪個，都不是一般小妖小怪能夠相提並論的，都有着其獨到之處。
還真是一件麻煩事啊。
想起白天遇見的那個女子，蘇鏡頓時感覺有些頭疼。
管的話又是一件麻煩事，不管的話又有些不安。
更何況自己請命的那具屍體還在對方手裏，那可是一次獎勵啊。
黑書給的獎勵雖然沒有使用說明書，但不得不說每次的獎勵還是槓槓的，就這樣放棄了，也有點捨不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倒要看看那所謂的灰大仙，究竟能翻出怎樣的風浪來。
此時，京城運河碼頭，船隻來往絡繹。
朱明照穿着金色的太子龍袍站在陽光下，臉上盡是和煦的笑容。
關寧統帥大破蠻戎右邊王，取得了近幾十年來最輝煌的戰果，皇帝高興之下決定派一名近臣前往關寧犒賞三軍。
“劉大人此去山高路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朱明照看着身前穿着紅色官服的劉仁美，親切說道。
沒錯，這次派往關寧犒軍的人，正是當今翰林院侍讀，右丞的乘龍快婿，劉仁美。
旁邊，不斷有人來往，將一箱箱東西搬上船去。
“微臣一定不會辜負皇上聖恩。”劉仁美朝着玉璽宮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
京城離錦州並不算太遠，大部分都是水路，只需要從津門入海，而後一路向北，從葫蘆島上岸之後，離戰場也就不遠了。
船上的物資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物資都已經走陸路發往了前線。
朱明照將劉仁美扶了起來，不動聲色的拍了拍對方的手。
劉仁美低聲說道：“微臣也一定不會負殿下所託。”
說着，兩人相視一笑。
不遠處的亭臺上，姜小白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這一幕，對面，宋如書坐得筆直，也沒喝酒，只是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大人考慮清楚了嗎？”姜小白將酒杯緩緩放下，拿起旁邊的絹布，擦拭着剛纔不小心灑在手上的酒液。
宋如書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姜大人，您就不要再爲難老夫了。”
說完，便起身朝姜小白拱了拱手，離開了。
被拒絕了嗎？
姜小白麪無表情地繼續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剛剛端起，嘴邊就浮現出輕蔑的笑容。
他緩緩起身，走到欄杆旁邊。
此時碼頭上，劉仁美也剛好上了船，正在與朱明照一起揮手告別。
姜小白就這樣靠在欄杆上，臉上的笑容輕蔑的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