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有福挑了挑眉,輕笑了一下。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
雖不是金榜題名,但唯有此詩能夠寫滿王大頭子現在的心態。
蘇鏡笑了笑:“王哥打算什麼時候再去下聘?”
王大頭子臉上的紅光這才收斂了一下,可笑容怎麼都藏不住。
“過幾天吧,過幾天,得好好準備準備。”
“嗯,是得好好準備,不過你王大頭子是個二婚,這酒席,怕是辦不了了。”羅有福說道。
這是民間的規矩。
二婚結婚之時不能辦酒席,不能鬧洞房,就連婚事都得半夜悄悄摸摸的。
王大頭子聞言愣住了。
可忽然,羅有福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事咱們不說,也沒人知道,到時候我給你找一位證婚人,保準那些街坊鄰居說不出什麼閒話來。”
阿奴姑娘模樣水靈,是城南出了名的美人。
而王大頭子只是義莊裏一個焚屍匠,雖說這餉錢不錯,但終究在別人口中是個“賤活”。
到時候兩人成婚的消息傳出去,街坊鄰居難免會說閒話。
可如果找了一位有分量的證婚人,那就不一樣了。
這些街坊,大多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
蘇鏡看了眼羅有福,原本他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既然羅大人都發話了,自己也就沒必要再操心。
他知道,羅有福的身份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王大頭子喜上眉梢,連連感謝。
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蘇鏡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坐在涼亭中,烤着火,喝着茶,和朋友聊着天。
彷彿地府、陰天子還有那漫天神佛的過往都離自己遠去,生活只剩下安逸的閒適。
伸了個懶腰,蘇鏡在羅有福和王大頭子的聊天聲中緩緩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自己重建了地府,帶領大黑狗,陰極真神等殺上了天庭,將三十三重天攪得天翻地覆。
最終,自己站在了一扇巨大的鐵門前。
可就在即將要推開門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聲聲呼喚。
“蘇公子,蘇公子,蘇公子。”
蘇鏡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微帶些嬰兒肥的臉。
“你是……琥珀?”蘇鏡眨了眨眼,可算是將面前這個小丫鬟認了出來。
“哼,你總算醒了。”琥珀見蘇鏡醒來,原本氣鼓鼓的臉也是慢慢消了下去。
“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爲我家小姐傳話的,哎,我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家小姐,如果不喜歡的話,就把話說清楚!”
“啊?”
“啊什麼啊,這段時間我家小姐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這麼多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家小姐最近是茶不思飯不想,人都瘦下去了,你倒好,還能睡得着,哼!”
也難怪小丫鬟生氣。
自從上次從靈光寺回來後,宋溫茜就一直在等待着。
可左等右等,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了無音訊。
但她一個女兒家,總不能放下矜持自己送上門來。
於是就在這樣的自我掙扎中慢慢消瘦……
還是琥珀看不下去了,於是便找上了門來。
“咳咳。”坐在一旁的羅有福咳嗽了一下,說道:“那個,姑娘您誤會了,這段時間蘇小哥一直都在外請命,昨天才剛回來。”
的確,回來之後還忙着來救自己。
“啊?原來……原來這樣。”琥珀臉紅了一下,但咬了咬牙,說道。
“那下次出門的話,留個口信也是好的嘛,而且……”
可話到嘴邊還是及時收了回去。
且不說旁邊還有義莊的人在,蘇鏡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嘛。
如若真辭去義莊的事,那不就成入贅了嗎?
這年頭對於入贅的姑爺可沒有多少好的臉色。
羅有福雖然爲自己解釋了一下,但蘇鏡還是知道這事自己辦的不妥。
於是連忙起身,拱了拱手:“這事錯在我,讓宋姑娘掛念了。”
“哎,掛念事小,現在我家小姐茶不思飯不想,也不知你給下了什麼迷魂藥。”琥珀撅着小嘴。
“好了好了,且不說這些了。”
“我家小姐說了,再過幾日就是元夕,會有燈會,想邀蘇公子一起看燈,元夕傍晚,小姐會在府上靜候蘇公子的到來。”
蘇鏡聞言愣了一下。
宋溫茜這話的意思,是要向宋府,宋如書公開兩人的關係嗎?
一旦公開的話,那下一步就是下聘,提親了。
可這宋如書與馭屍門之間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
不知不覺間,蘇鏡眉頭微微皺起。
見這模樣,琥珀還以爲他是不願意呢,當即氣鼓鼓說道:
“怎的,你還不願意不成,我家小姐哪點配不上你了,哼。”
蘇鏡搖了搖頭,道:“琥珀姑娘誤會了,麻煩告訴宋姑娘,就說蘇某元夕那天一定會如約而至的。”
“這還差不多,哼哼。”琥珀擡了擡下巴,見話傳完了,轉身就想走。
可沒想到卻被蘇鏡叫住了。
“等等,有件東西,還麻煩琥珀姑娘幫在下帶回去。”
說着,蘇鏡便轉身回房。
片刻後,又從房裏出來,只不過手中卻多了一封信。
“這是何物?”琥珀眼中狐疑。
“麻煩帶給宋姑娘,她見後,自然就明白在下的意思了。”蘇鏡笑着。
“行吧。”琥珀撅了撅小嘴,接過信封后,便離開了義莊。
城東宋府。
宋溫茜靠在窗臺上,看着窗外院中的枯枝敗葉,眉眼中卻是化不開的憂愁。
“小姐,小姐,我回來了。”院門口突然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擡頭看去,只見琥珀提着衣裙,手中還搖晃着一個信封。
“回來了……去幹嘛了?”宋溫茜不知道琥珀去了義莊,於是開口問道。
琥珀笑着,露出了兩顆還算可愛的虎牙。
“嘿嘿,小姐,我去義莊了!”
“哦,原來是去……嗯?琥珀,你去義莊了?蘇公子可在?”宋溫茜連忙起身,問道。
見自家小姐這副模樣,琥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小姐您先坐嘛。”
“蘇公子不是故意不理您的,只是這段時間他在請命,不在義莊裏,昨日纔回來。”
“而且,蘇公子說了哦,元夕的時候,他一定會來府上的,他還讓我給您捎了一封信,說您看了之後,就會明白他的意思了。”
琥珀說着,將信塞到宋溫茜手中。
信封保存完好,她可沒有中途偷看。
宋溫茜看着信,臉上的哀愁消散了不少。
只見她緩緩將信拆開,裏面只有一張信紙,信紙上墨跡未乾。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此詩原本是女子向男子表白。
可用在此處,卻是格外貼切。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宋溫茜緩緩將信紙貼在胸口,喃喃念着。
站在一旁的琥珀眨了眨眼,問道:“小姐,信裏,寫了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