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的話算是給了裘言一顆定心丸。
裘言是不知道屍部老大已經來了保定，只不過蘇鏡不可能將其身份直接說出來。
劉大米在一旁看着，沒有插話，心思卻是千迴百轉。
屍部又派了高手過來，這點就算保定的那些大人物，可能都不知道。
這麼看來，眼前這青年，遠沒有自己看到的那麼簡單啊。
不過這對於保定來說，的確是個好事。
只要能趁早將那東西解決了，挽救的可能就是幾十條性命。
在這亂世之中，命可能比草還賤，但也是最貴的東西。
羊大人和賴小跟在蘇鏡身後，很懂事的保持着沉默。
在賴小眼中，保定城裏的捕頭已經算得上是大人物了，平常在村裏見到了都要叫老爺的。
可這兩位捕頭在自家先生面前，卻無不畢恭畢敬。
賴小隻感覺自己臉上也有光了。
在劉大米的帶領下，幾人穿過了大半個保定城，終於是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巷口。
“蘇大人，這兒就是七口巷子了，要不，我們在外邊等您？”
劉大米知道，有的請命人在請命的時候有些特別的規矩，於是提議道。
蘇鏡想了想，點了點頭。
自己一個人去的話，興許還能快一些。
自己已經迫不及待想拿到獎勵了啊，不知道黑書這次會給什麼。
白骨老人的屍體雖然給了酆都，但和生死簿一樣暫時用不了，這點就很坑爹了。
判官筆終究是關鍵啊。
不過無論給什麼，自己都不會虧就對了。
蘇鏡揹着嫁衣女屍緩緩走進巷子。
賴小也想跟進去，卻被羊大人伸手攔住了。
“你在外面等着。”羊大人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哦……”賴小有些失落，但也沒有違背，只是靜靜站在裘言身旁。
蘇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羊大人，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一旁的劉大米饒有興趣的看着滿臉沮喪的賴小。
冰冷的風穿過狹窄的小巷。
“七口巷子進去左邊第八個院子，就是這嫁衣女屍的家了。”蘇鏡緩緩走着，數着旁邊的院落。
羊大人跟在他身後，腳步輕盈。
“到了。”蘇鏡來到第八個院落門前，停了一下之後，敲了敲門。
“來了……”裏面傳來一個年老的聲音，而後是漸近的腳步聲。
沒多時，門打開了。
門後是一老翁，穿着麻衣，胳膊上繫着黑色綢帶。
看見蘇鏡，老翁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看見對方身後揹着的屍體，緊接着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這是……這是……香兒，我的香兒喲……”老翁說着，就老淚縱橫。
嫁衣女屍的名字，爲荀香徊。
“您是荀香徊的家人吧。”蘇鏡問道。
老翁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道：“我是她父親，多謝大人將香兒送回來了，老朽……謝過了。”
說着，老翁朝蘇鏡行了一個大禮。
蘇鏡趕忙側過身子，心隱隱跳動了一下。
“大爺不必多禮，都是份內的事。”蘇鏡說着：“屍身既然已經送到，還是儘快下葬纔是。”
“要不，就把香兒葬在這院子裏吧。”老翁說道。
“香兒是在這裏長大的，哎……不說了不說了，棺材就在堂內放着，老朽進去拿鏟子。”
老翁說完，便回身進了房間。
荀香徊的死訊早在之前就發過來了，所以老翁便在家裏佈置了靈堂與棺材。
原本想着縱然屍身不能回到故土，也算是有個寄託。
誰知現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沒多時，老翁便拿着鏟子出來，親自挖掘起來。
蘇鏡沒有動，只是靜靜看着。
倒不是因爲沒有同理心。
一來自己還揹着屍體，不太方便，二來親自送自己的女兒走最後一程，也算是一名老父親最後的心願吧。
無疑，他是痛苦的。
老翁的體力不是很好，過了許久，才挖好。
羊大人幫着他將放置在靈堂中的棺材放進了墳裏，蘇鏡這才慢慢將背上的屍體放下，放進了棺材之中。
這一次，嫁衣女屍沒有任何動靜，只是靜靜躺在棺材裏，就像是睡着了。
之所以要請命，是因爲故土能夠安撫這些變屍的靈魂，讓他們得以安息，免受不入輪迴的痛苦。
而後，蓋上棺材。
老翁便跪在墳墓邊，用手慢慢將土捧到棺材上。
整個過程很慢，很慢。
蘇鏡在想，巷子外的那羣人會不會等得不耐煩了？應該會吧。
終於，院子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土堆。
老人從懷中掏出一塊木板，上面已經寫好了墓誌，插在了墳墓前。
“愛女荀香徊之墓。”
只是那個女字，多少有些模糊不清。
老翁撫摸着這簡陋的墓碑，而後緩緩起身，朝蘇鏡擠出一個笑容，再次道謝。
“多謝大人了，老朽內心悲痛，就不繼續招待了，還望大人莫怪。”
這是在送客了。
想來也可以理解，剛剛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任誰都沒有心情。
“不用客氣。”
蘇鏡笑着，身形卻是沒動，只是站在墳墓前，看着那簡陋的墓碑。
老翁愣了一下，而後又拱了拱手：“那老朽就不送了。”
“也不用送。”蘇鏡說着，卻還是站在原地。
老翁突然沉默了，低頭看着地面。
院子裏原本還算平靜的氛圍突然變得詭異。
片刻之後，老翁淡淡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蘇鏡搖了搖頭：“其實也不算髮現……具體的，也沒法說。”
具體原因，便是荀香徊的屍體下葬之後，黑書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屍體是自己看着下葬的，流程什麼的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這是請命，不比焚屍，是一定會有獎勵的。
那問題只可能出在，這老翁身上。
如果不是黑書的存在，自己今天可能就真的被騙過去了。
老翁慢慢擡起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蘇鏡，突然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果然還是小看你了，不愧是……陰天子啊……”
話音落，陰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