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曉生擡頭看着北鎮撫司慢慢消散的黑色雷霆，心中緩緩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王府管家走了出來，朝着賈曉生行了一禮，道：“還請賈大人在書房等候片刻，我家老爺隨後便到。”
“有勞了。”賈曉生拱了拱手。
王府管家雖然只是個下人，但他並不敢怠慢。
特別是在廣平王聖眷正濃的情況下。
廣平王府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繕，明顯精緻了不少。
書房中，賈曉生並沒有等太久，朱明深便來了。
“卑職見過殿下。”賈曉生趕忙起身彎腰行禮。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不知賈大人深夜造訪，有個要事否？”
朱明深出手虛扶，有些疑惑問道。
同時心中暗想今夜可真是不太平，先是北鎮撫司那邊出事，賈曉生又親自找上門來，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賈曉生也沒有彎繞，而是直接從懷中掏出了那封信，道：“卑職是來替姜大人送信的。”
“姜小白？”朱明深有些意外。
他已經決定要參與皇位的爭奪，就必定會與姜小白髮生一定的聯繫。
畢竟姜小白統領整個錦衣衛，更是父皇的心腹之臣，能夠得到姜小白的支持，奪嫡之事，事半功倍，是個不小的助力。
只不過朱明深一直想着要穩紮穩打，所以還沒打算這麼快去拉攏對方。
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先行來信了。
朱明深接過信封，卻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看着面前的賈曉生，想從對方的神色中察覺出一些信息來。
可賈曉生在錦衣衛多年，早就穩如老狗，將信封交出去之後，便拱手告辭了。
他還想盡快趕回錦衣衛看看，到底怎麼樣了。
待到賈曉生走後，朱明深才拆開手中的信封。
看着裏面的內容，面色微變。
書房的黑暗中，一個人影緩緩走了出來，居然是朱明皓。
賈曉生估計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間，五皇子朱明皓居然會在廣平王府。
“姜小白在信裏說了什麼？”朱明皓問道。
朱明深嘆了口氣，將信紙舉起，道：“五哥還是自己看吧。”
五皇子接過。
在他心裏，姜小白絕對是個可怕的對手，所以蘇鏡在當時說服他協助朱明深的時候，纔會問出那些問題。
有沒有把握贏過姜小白？
朱明皓沒有任何把握，他甚至猜測姜小白早就知道了自己天尊的身份，只是一直沒說罷了。
“這個王富貴是誰？”朱明皓看着信紙，皺了皺眉頭，問道。
“蘇鏡一個極爲重要的朋友，可以算得上是……軟肋吧。”朱明深緩緩說道。
之前他自然是調查過蘇鏡的，連同蘇鏡身邊的人。
“軟肋，呵呵，”聽着自己弟弟的話，朱明皓卻是搖了搖頭，笑道：“明深，這種人是不會有軟肋的……”
“與其說是軟肋，我更願稱之爲釋放一位鬼神的開關。”
“鬼神……”朱明深有些側目，似乎沒想到在自己這個五哥眼中，居然對蘇鏡的評價如此之高。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朱明皓並沒有多說，而是看完了信紙上的內容，低下頭沉思了一會。
兄弟倆眉眼間有些相似，特別是在燭火的映照之下。
“姜小白這是想借我們的手，向蘇鏡示好。”朱明深說道。
“他爲什麼不自己去？父皇恩寵他，雖然這個請求突兀了些，但想必不會拒絕。”朱明深有些不解。
朱明皓卻是眼神清明，笑了笑：“不知，但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也是。”朱明深點了點頭。
朱明深馬車到玉璽宮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
朦朧的微光中，殿宇散發着淡淡凝重的金色，就像一憧憧迷惘的仙境。
“殿下。”
嚴公公守在玉璽宮外，見朱明深到來，行了個禮。
“父皇還在休憩？”朱明深問道。
“聖上剛剛睡下，近幾日來陛下睡眠不好，似有心事。”嚴公公說道：“不過昨日殿下送來的良種，的確是讓聖上開心了一陣。”
“有勞嚴公公了，父皇既在休息，那我晚點再來便是。”
朱明深說着，便欲轉身。
可就在這時，玉璽宮裏面卻是傳來聲音。
“誰在外面？”
聲音中帶着一些疲憊與慵懶。
嚴公公連忙回身，湊到門邊，道：“回陛下，是廣平王爺。”
“讓他進來吧。”
玉璽宮裏面格外溫暖，驅散着朱明深內心深處的一絲不安。
“兒臣見過父皇，願父皇萬壽無疆，大梁繁榮昌盛。”朱明深跪在地上行禮。
“平身吧。”珠簾後面，人影盤坐在玉牀上。
香爐生煙，嫋嫋。
“天還未亮便來，是有何事？說吧。”大梁天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隨意。
這也讓朱明深稍稍放寬了心。
天家無情。
這四個字對於百姓來說或許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對於朱明深這些皇子們來說，卻是從小到大切切實實的感受。
小時候還好，還能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寵愛。
可一旦長大了，從父親那裏感受到的就只有威嚴，還有壓迫。
當今的大梁天子並不是什麼可以歌頌的聖君，但也絕不昏庸，在他的御極之下，大梁歷經天災人禍，依舊維持着相對穩定的平衡。
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
但越是如此，朱明深便越是感覺自己這位父皇的可怕。
所以每次面對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
這一次也不例外，朱明深猶豫了片刻，才咬着牙開口說道：“兒臣，想爲好友，求一份恩典。”
此話一出，珠簾後面立刻傳來一聲輕“咦”。
“什麼恩典，且說來聽聽。”
“回父皇，兒臣有一好友即將大喜，兒臣想懇求父皇，降下恩典。”
朱明深說着，匍匐於地。
玉璽宮內再次陷入安靜。
他的話沒有說明，但也已經很明瞭了。
說實話，這有些僭越了，皇帝親自賜婚，是莫大的榮耀與恩典，往往涉及到各方勢力的平衡與爭鬥，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朱明深與朱明皓不會明白這裏面的情況嗎？
他們生在天家，自然明白這一趟有風險。
但風險越大，姜小白欠下的人情也就越大，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值得一試。
珠簾後面，沉默了良久。
而後，大梁天子緩緩開口：“明深難得有事求朕，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