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剛亮的時候，濛濛霧氣中，天空就飄起了小雪，彷彿是在掩蓋着什麼即將破殼而出的東西。
“王朝氣數將盡的時候，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妖魔總會傾巢而出，試圖平分這即將崩塌的氣運。”
城南小院裏，姜小白飲了一口熱酒，稍稍驅散了一下心底的寒意。
“昨天晚上多謝了。”
“舉手之勞罷了。”蘇鏡小酌了一口，道：“也沒出太大的力。”
“不過卻解決了最難纏的兩個。”
姜小白一改往日的作風，倒是有些直來直去了，只不過眉眼間能夠看出一些疲憊。
想來昨夜過得並不安寧。
蘇鏡也是一夜沒睡，天還沒亮的時候姜小白就來了，兩人就這樣一邊喝酒，一邊聊到了天亮。
窩在棚子裏睡覺的大公雞慢慢走了出來，抖擻了一下身子，任由雪花落在他那殷紅的雞冠上。
“喔喔喔~”
雞鳴聲在城南義莊的小院中響起。
姜小白拍了拍飄落在肩頭的雪花，起身道：“北鎮撫司還等着我去主持大局，就不久留了，還有……多謝了。”
城東菜市口和城西義莊的東西不僅危險，而且難纏。
如果光靠屍部和錦衣衛的話，就算能解決，只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代價兩個字，等於一條條大好的年輕性命。
“喫飯咯~”小姑娘從廚房裏鑽了出來，臉紅撲撲的，身後帶着白色的水氣。
“咦，姜大人回去了嗎？我還煮了他的面哩。”
小姑娘見涼亭裏只剩了蘇鏡一人，有些不太開心。
蘇鏡笑着起身：“姜大人府裏還有些事，我去叫羅大人他們起牀。”
“好嘞。”小姑娘倒也不是個綿柔的性子，聞言立刻是笑着應了一聲。
昨夜京城共發生靈異事件十八起，死了共二十三人，其中五人是錦衣衛，三人是屍部的人。
不過這一切都和城南義莊沒有太大的關係。
在這裏，歲月依舊靜好，麪條依舊散發着濃郁的香味。
“對了王大哥，結婚的日子選定了嗎？”蘇鏡喝着麪湯，問道。
“選定了選定了，七天後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王大頭子的話音剛落，城南義莊的大門就被敲響。
原來是禮部的人來了，來的是一位年輕的主事，聽說是前些年的金科探花。
說來聖上賜婚的消息傳至禮部的時候，衆人還以爲是開玩笑。
畢竟無論是男方還是女孩，都不過是平頭百姓。
直到嚴公公親自到了禮部，親自囑咐，讓左侍郎將這件事辦得漂亮一些後。
禮部的官員便集體炸了鍋。
要知道，自古以來皇帝賜婚，象徵着最高的恩寵。
賜婚的對象也無不地位高貴，或是皇親國戚，或是社稷肱股之臣的子嗣。
這位平民百姓賜婚，還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了。
不過作爲金科探花郎，禮部最年輕的主事，謝海年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內幕的。
十一皇子親自求陛下賜的婚。
而且陛下還欣然同意了。
這無疑是與前段時間被錦衣衛搜查的太子殿下形成了劇烈的對比。
一時間不少自詡爲鼻子靈通的人察覺到，風向似乎變了。
只不過在太子殿下還未退去東宮之前，不少人還是處於觀望的狀態。
可謝海年卻察覺到了機會。
“王大人，恭喜恭喜。”一進門，謝海年便擺好了自己的姿態，滿臉堆笑，將自己的位置擺在了下風。
說來也是，現在的王大頭子可是五品縣男，論級別，比他這個六品主事還要高一個級別。
王大頭子還不適應這樣的場景，有些尷尬道：“這位大人有禮了。”
“哈哈，王大哥無需客氣。”
稱呼的巧妙變化拉近着兩人之間的距離。
見兩人開始討論起婚禮的事宜，蘇鏡嗎，默默起身，幫着小丫頭一起將碗筷收拾進廚房之後，便走進了醒屍堂內。
醒屍堂最中間，擺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與別的棺材有所不同，這一口明顯要大上一些，並且黑色中，隱隱透露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正是造成城西義莊的那口血棺材。
羅有福跟在蘇鏡身後走了進來，關上了醒屍堂的門。
“不會出什麼問題吧？”羅有福問道。
蘇鏡搖了搖頭：“放心吧，有我在。”
“不知道爲什麼，從昨晚開始右眼皮就一直跳的厲害，只怕是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羅有福說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不安，總感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羅大人別想太多了，不過最近多事之秋，沒事的話，還是儘量待在義莊裏面比較好。”
蘇鏡緩聲說道。
姜小白說的沒錯。
王朝氣數將盡的時候，什麼魑魅魍魎都會出來撈一杯羹。
不過城南義莊有黑貓、羊大人還有自己壓着，可以算整個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我也是這麼想的。”羅有福驅散着心裏的憂愁，而後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
“這是斯年託我交給你的，雖然你不缺這點銀子，但多少也是些心意。”
蘇鏡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
兩張銀票，每張面額都是一百兩。
好像自從打劫大黑狗以來，自己也就沒缺過銀子。
沒錢的人總會沒錢，而有錢人手中的錢只會越來越多。
這就是經濟社會的本質。
蘇鏡收下了銀票，道：“那就謝謝餘大人了。”
羅有福笑了笑，而後看着血棺材嘆了口氣：“哎，老劉的屍體已經運回屍部了，這小子勞碌了一輩子，總歸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城西義莊看守劉白的死亡，對羅有福衝擊無疑是巨大的。
若不是昨晚有蘇鏡在，只怕他和餘斯年，也最終難以逃脫死亡的結局。
在生與死麪前，所有人都是脆弱且渺小的。
蘇鏡看着眼前的血色棺材，想起了昨日黑書中浮現的內容。
“生靈置於其中，加以氣運灌溉，可化爲神奇不朽。”
這口在冥河深處出現的血棺材，是地府無數紀元以來的凝結，如黑書所說的一樣，有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
可是，就連陰天子都不知道的祕密，黑書又是怎麼知道的？
黑書，究竟有着怎樣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