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在軍營中看到奚衍，斯燼嘴角一抽，似乎很不想和他相認。
“你若想見我，直接過來便是。”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走進軍賬之中。
奚衍連忙跟了上去，在他身後嘟囔道：“我那幾個兄弟盯我盯的那麼緊，我哪敢直接過來。”
“可你還是來了。”
斯燼冷哼一聲。
“我這不是好奇嘛。”奚衍笑嘻嘻地湊了上來，眼中閃爍着八卦的光芒，“你是怎麼做到擅闖神殿，還能平安無事的？”
斯燼睨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見他不搭理自己，奚衍摩挲着下頜，自顧自的分析着：“你雖擅闖，但也沒死人......而且我聽說神殿祭司還接見了你？看來祭司大人依舊那般仁慈。”
“她不止仁慈。”
斯燼終於開口，“她是漠視。”
“嗯？”奚衍眸光凝住，不可思議地看向大將軍，“你只面見過她一次，就這麼懂她了？”
“......”
斯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懶得多加解釋。
但這的確是他最爲直觀的感受，神殿祭司愈發的成熟，她身上的神性便也愈發清晰。
神靈啊......向來都是慈悲冷漠的，而這其中，冷漠佔據了主導地位。
並非是簡單的冷漠，只不過是她距離世人太遙遠了，遙遠到連仁慈都覺得微妙，任何事物都無法真正入她的眼。
但斯燼卻沒有因此放棄，漆黑幽深的眸中，反而燃起了彷彿能灼燒人的野心。
“......你這眼神怪悚人的。”
剛晉級爲知己的奚衍摩擦了下手臂上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測，不由得笑了出來，“我聽到你闖入神殿的時候，還腦洞大開，以爲你真正的目標是神權呢。”
神殿伴隨着失國的建立，存在於每一個失國百姓的心中，同樣也維繫着王權的穩固，是失國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你的確想太多。”
斯燼點頭贊同，就在奚衍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斯燼話鋒一轉，直接丟下一個重磅炸彈，“我的目標從始至終都只是神殿祭司。”
“？？？”
“.........”
奚衍張大了嘴巴，瞳孔瞪大，直接震驚到失語。
直到斯燼走到一旁，將身上的盔甲換下，只剩下裏面的軟甲時，奚衍才愣愣地回過神來。
“......你認真的？”
斯燼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但這一眼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被奚衍接受了，他十分明顯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你當真是膽大包天！連神權都無法滿足你的野心了是嗎？！”
他眼神略帶着一絲悚然和恍惚。
他和斯燼不過認識幾天，但卻十分投合，好像他們天生就應該是知己一般，所以奚衍纔會在斯燼闖神殿的時候想辦法撈他。
但現在——
奚衍面無表情：“我覺得你還不如被雷劈死呢。”
斯燼並不打算和他解釋這件事，無所謂地揚了下手，準備走出軍賬。
他眼神緊緊盯着他，深呼吸一口氣：“你可知，你這是在褻瀆神殿祭司。”
仔細想想，他們暢談的那晚，斯燼就多次將話題引到神殿祭司身上。
再加上......奚衍不由得多想了一點，該不會他第一次被認出來卻什麼事也沒有，是因爲斯燼想通過他了解神殿祭司吧？
一想到自己的老師被他的好兄弟盯上了，奚衍就渾身不自在。
“與你無關。”
斯燼丟下這句話，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奚衍留在原地，想起剛剛的對話，頓時一陣頭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暫且不提神殿祭司身份特殊，就憑藉斯燼這個想法，在如今的時代，根本無法實現！
信徒們不會允許神靈走下神壇，神靈只能永遠高懸於天際，被他們仰望。
也就斯燼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
......
那天的對話之後，奚衍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出現在斯燼面前，他的那幾個兄弟又開始爭權了。
不過奚衍一邊應付那幾個大腦發育不完全的兄弟，一邊也在打探着斯燼的情況。
又一次得到密探的消息時，奚衍已經麻木了。
“他纔回來兩個月，就去見了神殿祭司五次？！”
奚衍罵罵咧咧，然後將密探呈上來的消息丟到了旁邊的火盆裏燒盡。
如今已經進入冬日，失國的國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初雪，就連遠處的聖山之上，神殿建築羣的身影也籠罩着一抹白。
斯燼踩着薄雪，從容自然的出現在神殿的大門前。
兩側的守衛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都默契一致的移開了視線——當做看不見。
大將軍來的次數多了，他們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怒惶恐到如今的麻木無視。
大將軍權勢滔天，手握重兵，再加上神殿祭司一直未降罪於他，他們也就當什麼沒發生。
神殿的神官們一直養尊處優，對斯燼這個經受戰場洗禮，渾身上下都冒着肅殺之氣的人畏懼不已，因此一直都是烏桕神官來接見他。
烏桕神官苦笑一聲：“大將軍。”
他是越來越不理解了，這大將軍往神殿跑這麼勤快乾什麼？每次都來見神殿祭司，但每次又什麼都不做。
難不成是他身上罪孽太重，來神殿祭司這裏聆聽教導，清洗罪孽的？
按壓下心中的腹誹，烏桕神官習慣地領着斯燼往祭司神殿而去。
“冬日到了，以往祭司大人都會閉殿清修。”
烏桕神官試圖暗示斯燼。
誰知大將軍淡定地挑了下眉：“她是小動物嗎？還要冬眠的？”
“......”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讓烏桕狠狠甩了下袖子，但一想到身旁人特殊的身份，烏桕神官只得委婉地解釋道：“祭司大人是爲了來年的開春祭司祈禱。”
話音落下，烏桕生怕自己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因此也錯過了斯燼呢喃似的輕聲：“......還挺可愛。”
來到祭司神殿外，烏桕神官看着緊閉的殿門，一個沒忍住，眼裏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